◎“陈幼安,别难过。”◎
夜凉如水,荒草丰盛。
在一片飞机起降的轰鸣声中,陈幼安仰着头和江琰接吻。
泪水浸湿,吻变得咸涩。
她闻着少年身上的清冽气息,脑子里一片恍惚。
明明才几个小时没见,却久得像是隔了半个世纪。
明明是生涩毫无技巧的吻,彼此似乎已极为熟悉。
过了一会儿,江琰松开她。
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开她脸上胡乱贴着的发。
被夜色染黑的瞳眸深深望着她。
“陈幼安,别难过。”他低低说。
“你有我。”
-
陈幼安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
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模糊,却有家的温馨氛围感。
“怎么这么晚,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邓惠坐正头在笔记本上打字,头也没抬。
她早些时候收到陈幼安的微信,说有事情想问她。只当是她想继续留在海城上学的事,并没有多想。
半晌,无人应声。
她只听到脚步走近的声音。
邓惠敲键盘的手停下,怔然抬头。
暖黄光线下,看见一张凄楚又悲伤的脸。
她吓得赶紧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来。
“怎么了这是?”她走过去把少女拉到身边。
就算光线不足,她还是能看见陈幼安眼睛很红,还有点肿--
明显是狠狠哭过。
这孩子小时候就不怎么爱哭,怎么去机场送了安敏珍一趟,回来成了这样。
她仔细看她脸,又上下检查打量。
“出什么事儿了?”
陈幼安听着邓惠关怀的话,鼻尖再次泛起酸涩。
她努力忍着泪水,一双眼睛泛着红。
“邓阿姨,我想问您...一件事。”
邓惠实在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有些着急。
“什么事?”
“我妈妈...我妈妈是不是...”
陈幼安喉咙发紧,实在是说不出那几个字。
她咬咬牙,逼着自己问出来:“她当年,是不是破坏了爸爸和你的婚姻。”
邓惠一脸震撼地睁大双眼。
“安敏珍告诉你的?”她问。
没道理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怎么突然旧事重提?
安敏珍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这种事告诉陈幼安?!
陈幼安站着,咬唇不说话,只紧紧盯着她。
邓惠想不出两母女到底发生什么了。
她沉了口气,叹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明天就要去宁城参加比赛了,有什么回来再说。”
陈幼安一双眼睛憋得通红,可怜巴巴望着她。
声音迫切又破碎无力:“邓阿姨,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吧...”
邓惠嘴巴张了张,又顿住。
这件事陈幼安知道了肯定会难受,但她没料到这她的反应这样强烈。
良久,邓惠坐回沙发上,摇头叹气。
“我不知道你妈妈给你说了什么,但当年的确是你爸爸犯的错。背着我把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我知道后很生气,打算跟你爸爸离婚。”
“但是你爸爸不愿意,他坚持要跟安敏珍分手。安敏珍同意了,但是她不肯把你带走,再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邓惠讲述完垂下眼,似乎陷入了回忆里。
陈幼安紧紧拽着衣摆,手指骨节都泛着白。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
嗓音颤得厉害:“那...那既然是这样,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奶奶为什么也瞒着我。”
邓惠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我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的,但是...但是我一直不能生育。或许是出于心中有愧和跟你爸爸这么多年的感情,我选择了原谅。”
“而你奶奶本来就一直不太待见我,她很喜欢你,不想让你知道安敏珍的事。我们也不想你长大了被人指指点点,就把这事含糊过去了。”
陈幼安听她讲完,颓然垂下肩,浑身乏力得几近虚脱。
打从见了江澍,她就差不多猜到了真相。
却一直不认命地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幻想。
如果当年是事出有因。
或者是安敏珍认识陈明军在先。
亦或是邓惠跟陈明军只是协议夫妻,之类种种。
她找了好几种乱七八糟的借口,想过好些浮夸狗血的可能,可惜一个都不是。
安敏珍是彻头彻尾的小三。
陈明军瞒着邓惠,跟安敏珍苟且生活了六年。
而她自己,则是这段孽缘的最好证明。
江澍说得对。
她就是世界上另一个他。
她是不被世俗认可的产物。
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带着不伦和耻辱的记号。
邓惠连连叹气,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她竞赛的节骨眼儿上发生这样的事。
见陈幼安垂着头不说话,她轻轻拍她的背:
“安安,乖孩子,这是上一辈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的,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只管好好学习,明天还要去宁城,你早点休息。”
陈幼安沉默半晌,无力地“嗯”了声,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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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没开灯,漆黑一片。
陈幼安躺在床上,迷茫地盯着天花板。
不知道是半夜一点,还是两点。
她就这样一直怔愣着。
仿佛置身黑暗的最底层,才能让她暂时平复掉坠落深渊的失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