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倒是有不同的声音。
“话是这样说,可小沈早就和大沈分家了,这样逼人小寡妇也不地道吧,他以后要怎么活哟。”
这话声音低低的,另一道尖利的嗓子立马叫了起来:“二婶子说得真有意思,这哥儿又懒又馋连饭都不会做,连鸡都是让二婶子你炖的,二柱不知道得了他多少好东西吃,见了他就眉开眼笑的,他得了这家产,有你家二柱的一半不成!”
二柱虽然还小,但也是个男的,二婶子涨红了一张脸,不敢吱声。
作为一个中文系高材生,林飘也是知道二十四孝和烈女传的,不够反人性就要被人性反,果断抽出才擦完嘴的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残留的糖碎渣还有点硌皮肤:“大伯娘二伯娘就是这样看我的,我才进门就遇上这样的事情,守着这家业也不过是为了交给小叔子,要不是想着小叔子还小,为了小叔子养好身体操持家业,我还活什么,入门时相公说要对我一生一世的好,如今吃一只鸡也是大罪,原是我不配了,我这就吊死,不用你们动手,寻我相公去!”
林飘转身就往里冲,邻里哗然一声,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急匆匆来抱住他,又是劝慰,又是安抚。
四周邻里看他的眼神登时都变了,嫁进来只见林飘性格开朗,能吃能睡,没想到他是这样烈性的哥儿。
“你们说我要占了这家业,这家业上上下下都是小叔子的,哪里轮得到我,但也只能交给小叔子,伯娘为我们晚辈奔波,我只会心疼伯娘,但我们家一针一线都不能落在别人手里,不然我对不起我小叔子。”
“可怜唷,都要被逼死了,也不知道他小叔子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家子不是孤就是寡,还要被分了家的长辈拿捏,真是不要脸。”说这话的大娘斜着看了一眼二伯娘,看得二伯娘脸色越来越难看,气却没地方撒。
“你这丧门星,说得我们要你死一样!”
大伯娘神色严肃,反倒温和下了声音:“你误会了,老大新丧,我们请个道士来为你除除晦气。”
“什么晦气?相公一心爱护我与小叔子,守护我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晦气,大伯娘是什么意思?”林飘盯着他,做无辜状,他眼睛大,眼瞳黑白分明,做这样的表情也不违和,还有几分天真感。
“不管大伯娘说什么,为了相公,为了小叔子,这门今天是不能让你们进的,如果大伯娘不满,尽管骂我不孝好了,如果你们要进来,便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林飘把话说得斩钉截铁,眉毛倒竖,转身把门一关,扭头进了室内。
只剩下一众人被关在门外,一个比一个心里打鼓。
老道士站在人群的正中央,他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接活,见过的人比吃过的米还多,这寡哥儿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又纯又烈,要是他真冲进去,这人一根绳子吊死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十里八乡做法事挣钱,当即摇头:“我不造这个杀孽,你们另请高明吧。”说着带着自己的破布袋转身就走。
大伯娘二伯娘听着四周叽叽喳喳的嘲讽一轮声,脸都要绿了。
“人家上头正经公婆都死了,轮到一个分家的来指手画脚。”
“什么孝不孝,要真有人骂林飘不孝,那才笑掉狗儿大牙。”
“就是就是。”
沈家几个年轻人脸皮薄,被议论得都快抬不起头了,大伯娘一看情况不对,拉住还想叫嚷的二伯娘,抬高了一点声音:“侄哥夫,你好好养身体,别为着老大愁坏了身体,我们本来只是想来看看你,既然你不愿意见我们,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你找个时间,也去看看你小叔子。”
二伯娘咬牙:“就这样算了?”
大伯娘压低声音:“真闹出人命咋办。”
沈家的人离去,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慢慢散了。
林飘正站在后院篱笆前,沉思的盯着面前的一亩三分地,看着被赶到一起的鸡鸭和小猪仔,最后目光锁定在一只又肥又嫩的大母鸡身上,这还是二柱教他的,看鸡老不老看脚趾,指甲越厚越长,鸡就越老。
“二柱,就炖那只老母鸡。”
二柱脸都要绿了,才闹了这样一通:“小嫂子你确定?还炖啊?”
“炖,咱们下午还得吃饭呢,麻烦你娘另外装一些出来,我提去给小叔子。”
“哦哦,原来是为了沈鸿啊。”二柱心回到肚子里,想小嫂子真是疼沈鸿,当即放开手脚去抓鸡。
两三下就把那只又肥又嫩的小母鸡抓在了手里,捏住了翅膀拎着悄悄往家里去。
这闹得林飘都要没心情吃饭了,想了想干脆下午吃碗鸡汤面,煮得浓浓的汤底,一层亮黄的油花,不放其他复杂的调料,又浓香又清爽,盘算到这里,心里顿时又亮堂了起来,失节事小,饿死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