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嫂子,不好了!”
林飘一听到这个称呼,后背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沈家世代农耕,但因为家里的长辈有远见,一心要让自家自家孩子读书识字,混到今天家里好歹有一面铜镜。
铜镜里清晰的映照出他属于男子的容貌,线条虽然阴柔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被认成女人,下颌线下面有一个很模糊的痣。
而他,现在穿进了这个身体里,成为了一个才嫁进家门就新寡的小嫂子,还是男嫂子。
而那颗痣,据说就是只属于哥儿的孕痣。
上次他被叫了一声小哥夫,痛苦面具的力量穿透了在场的所有人,隔壁二婶子当场对她儿一个狠拍:“哥儿又不低人一等,叫小嫂子!”
二柱子气喘吁吁跑到门口往里高声喊:“沈鸿掉河里了,杨家嫂子看见才叫人给他捞起来!”
林飘唰的站了起来,一下打开了麻布帘子:“沈鸿那小子没事吧?”
沈鸿是他那个便宜相公唯一的弟弟,他们只公公婆婆那一代分了家出来,可惜一家都是短命的,公公婆婆死得早,他才进门便宜相公也马上翘了辫子,只剩下一个刚到他胸口的小叔子,虽然他觉得很扯淡,但寡嫂如母……他是寡嫂本嫂。
二柱子一见他,仰起头来:“刚救回来,我娘说应该没事。”
他不喜欢沈家的人,个个觉得读书多了不起似的看不起他们,也不和他们说话,但小嫂子不一样,好说话,还会拿糖给他吃,别人家小媳妇结婚的糖都藏起来给自己家小孩或者送去给娘家弟弟吃,只有小嫂子不抠搜,有什么都愿意分给他们尝尝味。
林飘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那小子可是沈家独苗了,现在人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林飘一想那小孩很可怜,爹娘没了,哥哥没了,溺了水都没个亲人陪在身边,说起来林飘还从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小叔子,他在另一个村子的私塾上课,经常一个月才回家一趟,据说性格很不怎么样,但因为会读书,附近的大爷大娘从不在意他平时没个好脸子。
二柱子急着道:“可是大伯母气得急了,说你才入门,死了老大,溺了老二,是个祸星,请了村口的瞎眼道士要来做法事,我娘说了,做法事要杀很多鸡鸭祭天还要酬道士!”
他娘的原话说了,小嫂子这次可不止得破财,道士一进了门,以后他就成丧门星了,以后谁都可以吐了一口吐沫星子说他晦气,后半辈子就别想在村里抬起头来。
“什么?!”林飘一想到自家后院的那些鸡鸭,还有另僻的篱笆院墙里的小猪崽子,它们可是他‘亡夫’留给他唯一的家产!
没了它们,他吃什么喝什么,这年头哥儿要想出门工作都要遭职业歧视拿的是二等工资的。
“二柱子,你帮我个忙,先去后院,把鸡鸭都赶到最后面的篱笆里,你别让他们进篱笆里,守好了小嫂子请你吃大鸡腿。”
一听到大鸡腿,二柱子的眼睛噌的就亮了,充满了干劲:“小嫂子你放心,她们别想动咱家一只鸡一只鸭!”
林飘推着二柱子往后院去,想了想又低声给他嘱咐了两句,二柱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重重的点头。
他转身往前走,才下台阶,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声音有男有女:“都是那个丧门星,我大侄子看他有几分姿色不嫌弃他粗手粗脚是个哥儿,哥儿痣也淡的货色!进门就克死了我那大侄子,他年纪轻轻的连个后都没有!”
“大嫂子你别难过,哭坏了眼睛!为了二侄子,咱们也要好好会会那个祸星!”
“可不是,听说大侄子死了他哭都不带哭一下的!一日还要吃三顿!三顿呐!他一个才进门的哥儿怎么敢吃三顿的,又是要吃糕饼,又是要炖鸡!小母鸡还没下蛋他就要杀着吃,这是什么丧门星!”
数落的声音浩浩荡荡,听得林飘头都疼,要是让这些人知道他刚才还在盘算着把院子里最肥的一只鸭子杀了做烤鸭吃他们不得跳起来打他?
日子过得再不济,一日三餐,瓜子花生,果脯点心,荤素搭配,照顾好身体才是头等大事,他不吃难道留给别人吃。
林飘转身在院子里拿了根棍子想要傍身,想了想又放下,走上前去猛的拉开门,对着正凶神恶煞走到门口的一众亲戚,淡淡问:“做什么?!我才死了丈夫,这就要来抄我的家了?”
大伯娘,便是他们口中的大嫂子,林飘丈夫的亲爹的亲大哥的老婆,被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话镇得后退了一步,眉毛都竖了起来,指着他:“你说的什么浑话,好赖不分张口就要泼脏水,四方的邻居都是看着的!”
二伯娘却是冷笑一声:“抄家又怎么样!抄的也是咱自己家,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管,这家业是咱沈家的,不归沈家,让你这个败家哥儿拿去倒贴汉子吗!”
四周议论声嗡嗡的,交头接耳:“有道理。”
“这样的新寡,还是个哥儿,以后肯定不老实,沈大连他一个指头都不晓得碰没碰到,这么大的家业凭什么让他白捡了去。”
“他再嫁可就便宜后面那些汉子了,可怜沈大攒下了这么大的家业。”
林飘想到后院的七只鸭九只鸡,还有四头还没开始长膘的小猪仔,听着一句句这么大的家业脸都要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