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用力插上隔间的门栓,低声骂道:“真是阴魂不散!”
杜昙昼紧贴在他身后,从门板的破洞向外看去:“估计有三、四……六个人,我们怎么打?”
他温热的鼻息洒在莫迟后颈,莫迟不动声色地缩了缩脖子,道:“你离我远一点。”
“我离你远一点?”杜昙昼垂眸偏头看他:“你先冲出去引开他们注意,我再离你远一点从后面偷袭?是这个意思么?”
莫迟:“……不是,是你身上太香了,熏得我头晕。”
杜昙昼:“……”
杜昙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嫌这嫌那的?!”
隔间外突然噼啪一声,有人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干草,发出了相当大的动静,在空空的平房里回荡,尤为清晰。
这些隔间里的二人想假装没听见也装不过去了。
杜昙昼迅速确认了一下地形:“平房只有一扇门能出去,隔间到那扇门有十丈多远,距离不算近,他们人数有六个,不要恋战,边打边往门口撤,先跑出去再说。”
他刚说完,莫迟就飞起一脚,隔间破旧的木板门轰的一声,当即四分五裂。
“知道了!”莫迟低喝一声,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杜昙昼紧跟着加入战局。
双方一交手,杜昙昼就发觉状况不对。
这群焉弥人出手极重,招招都朝致命处砍来,他们不是害怕杜昙昼发现蛛丝马迹而灭口,他们就是冲着杀人来的。
挥剑间,杜昙昼回想起上次的场景——莫迟见有人认出了他乌石兰的身份,宁可冒险追出也要将其杀掉。
那之后发生了太多事,杜昙昼没有细想,现在想来,莫迟起了杀心,也许是因为,一旦乌石兰之名暴露,就会引起天大的麻烦。
那时还有几人逃脱,会不会是他们将莫迟的身份泄露了出去,才引得这群焉弥人卷土重来,围而杀之?
杜昙昼一剑挑飞面前一人的弯刀,趁那人分神,他骤然回剑,在那人手腕处划出一道寸长的伤口。
皮肤绽裂,鲜血流出,可那焉弥人好似不知道疼痛一样,竟用左手捡起弯刀,高举着向他砍来。
杜昙昼倏然一惊,这人难道和莫迟一样,也是左右手皆利?
但他很快看出,那人出刀的姿势极为笨拙,力度也小了许多,说明他并不是左利手。
杜昙昼心中一凛。
——此人右手明明已无力持刀,却不肯放弃,宁可用左手拿刀,也不愿放过杜昙昼,可见杀他之心极其坚定。
杜昙昼陡然旋身,一剑刺向他侧腰,那人堪堪拧腰躲避,衣摆掀起时,杜昙昼见到了挂在他腰间的东西。
——那是一个鎏金铁火球。
鎏金铁火球是仿造着鎏金香薰球所制,内外有两个铁球嵌套而成。
将火药塞进内部的小球中,不管外部如何翻转滚动,内部始终保持稳定,内里的火药一星半点都不会洒出来。
使用时,只要将球囊打开,把它往地上一扔,火药受到撞击就会瞬间爆炸。
铁火球制作不易,不管大承还是焉弥,都只有军队才有资格使用。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焉弥刺客,他们是焉弥军人。
耳畔一阵破空之声,杜昙昼出神之际,那人再度攻了上来。
杜昙昼一剑刺入他下腹,但军中人的勇猛远胜于寻常杀手,那人即使中剑,攻势未见半点减弱,弯刀直朝杜昙昼脖颈砍去。
杜昙昼猛地弯腰躲避,却牵扯到后背的伤处,之前的刀伤刚刚收口,内里还未愈合,伤口受到外力突然地拉扯,疼得他顷刻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糟糕。
杜昙昼暗道不妙。
这群人来势汹汹,他和莫迟身上又都有伤未愈,此番想来不能善了。
杜昙昼不能再与这人纠缠了,他虚晃一剑,引开那人注意后,蓦地直起腰,长剑往前一送。
那人心口中剑,哇地吐出一口血,弯刀嘡啷掉落,终是无法再战了。
在他轰然倒地之际,杜昙昼挽了个剑花,将铁火球从他腰间取下,提于手中。
莫迟的状况也并不轻松,这群人的目的本来就是他,除了被杜昙昼杀死的那个,其余五人团团将他围住。
他们行事很有章法,围着莫迟也不贸然进攻,而是对着他东刺一刀西捅一招,为的是让他疲于闪躲,消耗他的体力。
莫迟很清楚,只要他稍微露出力竭的痕迹,这群人就会群起攻之。
像草原上的恶狼。
黑暗中,莫迟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
其实有一点赵夫人当时想错了,莫迟也是人,怎会不怕痛?他只是比常人更擅长忍耐罢了。
这群焉弥军士攻势凶猛,到现在都压着莫迟,把他拦在隔间外,不让他有任何机会往门口逃窜。
莫迟若是不能尽快找到人群的缝隙,要是一直被他们围困在包围圈里,他迟早会因为体力不支而落败。
就在这时,杜昙昼突然大喝一声:“莫迟!到隔间来!”
莫迟一顿。
隔间空间狭小,又没有门,要是二人退守进去,五个焉弥人定会紧跟而去,届时几人把隔间一堵,他们二人就像砧板上的肉,只能任其宰割了。
那里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好去处。
但莫迟对杜昙昼有种无条件的信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源头。
也许是源自多年前军阵前的那一瞥,也许是杜昙昼曾坚定地告诉他“你还可以相信我”。
他持刀猛地攻向一群人中刀法最弱的那个,果然从包围圈拉开一条口子。
焉弥人以为他会逃向大门口,急忙往那个方向拦截,谁知莫迟倏然转身,跟在杜昙昼身后跑向狭小的隔间。
若是普通杀手,见到二人主动跑去里间,恐怕早就得意忘形地追进去了。
但焉弥军人受过训练,行动极为警惕,发现二人行为反常,非但没有马上追进去,反而围在隔间门口小心翼翼地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