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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物有一主

信里的头几行字,赵青池连问候都没有,直接就告诉赵慎,让他想办法在缙京城内弄到武器和马匹。

看到这里,赵慎的一切行为似乎都有了理由。

但接下来的内容更让莫迟心惊,赵青池对儿子说,中心醉的老板是他的故友,如果赵慎遇到难处,可以去找他帮忙。

“赵将军怎么会让儿子寻求焉弥人的帮助?”

杜昙昼沉声道:“你继续往下看。”

莫迟一目十行地扫下去,越看越不敢置信。

赵青池还在信里说,军中有人知晓了他们的计划,他本打算将那军士灭口,谁知那低级军官竟打听到了口风,趁夜逃离了毓州,准备逃往京城告御状。

赵青池派人一路追杀,却屡屡被他逃脱,此后甚至一度不见踪影,就在几天前,有人在京城外的西常马场附近,见到了那个人。

赵青池让儿子派人前去截杀,务必要将此人拦在缙京城外。

莫迟又惊又疑:“这人该不会就是郡主救下的那个书生?”

“极有可能。”杜昙昼说:“当时我就发现,那人虽是一副书生打扮,脚上穿的鞋子却是军中的制式,只是后来遇到蒙面杀手,我便没来得及深入探查。”

“所以……那群刺客就是赵慎派来的?”

莫迟看上去不愿意相信,心里却不由得信了几分。

“怪不得曾遂会愿意卖命,怪不得那晚我怎么刺他,他都不愿意说出主使者,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哪个夜不收会不愿意为了赵将军卖命呢?”

杜昙昼说:“剩下几封信我都细细看过,基本都是他们父子关于这几件事的谋划,我尚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这种筹谋,图的必定是大事。”

莫迟却不绕弯子,直言问道:“你怀疑赵青池谋反?”

杜昙昼没出声。

“不可能。”莫迟断然不信:“谁都可能反,唯有他不会。”

“我知道你和他情谊深重,可我问你,被你亲手杀死的毓州刺史舒白珩,他为何要背叛大承、投靠焉弥?他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又是御笔亲封的四品封疆大吏,什么荣华富贵不能有,为什么宁愿背负千古骂名,也甘当焉弥的走狗?”

杜昙昼的诘问句句入理,当年舒白珩不过是与赵青池不睦,加上受了焉弥九箱黄金的贿赂,就心甘情愿背叛母国,叛逃焉弥。

在焉弥的最后一段时日,在莫迟杀死他前,舒白珩已经从当年彬彬有礼的文臣,变成了个脑满肠肥的废人。

杜昙昼:“人都是会变的,为什么独他赵青池不能变?”

“他不能变!”莫迟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他对于夜不收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他是我们所有行动的指挥,他知道每个夜不收的姓名、来历、样貌,是他负责安排我们执行潜伏任务的地点,也是他肩负着在我们暴露后冒险营救的重任!”

莫迟:“如果赵青池也是乱臣贼子,那我们这些远离关墙、身处龙潭虎穴的夜不收,还能再相信谁?”

“你还能相信我。”杜昙昼掷地有声。

莫迟一怔,嘴角扯起:“相信你什么?信你能孤身犯险,深入焉弥把我救回来了?”

“信我不会冤枉赵青池,信我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假如赵青池真的谋反,我定会在他能得手前将他抓获;如若他是清白的,我也绝不会放过背后构陷他的人。”

杜昙昼抓住莫迟的手腕,让他面对自己:“最重要的是,就算所有人都会变,你也要相信,至少还有我不会变。”

杜昙昼目光灼热,坚定又自信不疑。

要是旁人说这种大话,莫迟定然不信,但杜昙昼……

杜昙昼与旁人不同。

莫迟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眼睛,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八年前。

柘山关下的春日,也是草长莺飞,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十二岁的莫迟跟其他夜不收站在一起,望着在大军阵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将军身穿薄铠,骑在马上,隔得这么远,莫迟都能看清他俊美的五官。

莫迟记人脸记得极准,哪怕只见过一面的人,多年后再见,也能一眼认出来。

所以那时在金沽阁,有人看向他,说了句“拿下”,他当时就想起了那张脸,于是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而现在……

杜昙昼因为受了伤,脸色发青,嘴唇苍白,眼神却是一如既往地坚决。

莫迟和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缓和了态度。

他问:“现在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了赵青池,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派临台的人将赵府秘密监视起来。”杜昙昼说:“明日宫门一开,我就去面见圣上。”

莫迟有些担忧,“这就要上达天听了吗?”

“武库失窃案本来就不该瞒着圣上,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明天天一亮,宫里就会听到风声,与其让有心人添油加醋地告御状,不如我亲自去禀报。”

北风四起,窗户被吹得啪啪作响,腊梅花枝发出被风折断的啪嚓声。

杜昙昼看着屋外浓重的夜色,语气沉重:“眼下最重要的人证,就是那个被郡主救下藏在府中的男人。”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杜琢大声嚷嚷着冲了进来:“大人!杜琢听说您受伤了?!”

杜昙昼立刻松开握住莫迟手腕的手,放到嘴前轻咳一声,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杜琢却是个直肠子,杜昙昼心里的弯弯绕绕他不懂,听到他咳嗽了,紧张地跑过来:“您怎么忽然咳嗽了?伤到哪儿了?伤及肺腑了吗?!杜琢这就去宫里给您请太医!”

转身就要往外跑。

“不必!”杜昙昼拦下他:“我只是伤到了皮肉,伤口在背后,莫迟替我处理过了。”

杜琢相当不放心地瞅了莫迟一眼,怀疑道:“只是让他处理过了?他又不是郎中!不行,小的必须要亲眼看过!”

说着,几步走到杜昙昼身前,抬手就脱他衣服。

莫迟满脸惊讶,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横扫。

杜昙昼抓紧领口,严词厉色道:“放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杜琢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说:“什么拉拉扯扯,这么多年不都是小的服侍您穿衣解裳么?您身上什么样小的没见过?”

莫迟的眼睛睁得更大,眼中闪烁着好奇又不敢窥探的异样色彩。

杜昙昼像是最正直的老学究般,死死抓住领口,猛地倒退一步,瞪着杜琢说:“成日胡言乱语!谁身上给你看过了!”

又转头看向莫迟,皱着眉批评道:“你也少添乱,不就是让家臣帮我换过几次衣服,你想到哪里去了?”

莫迟眼神飘忽,“我什么都没想,我就是像你说的这样想的。”

明显不信,嘴边还憋着怪笑。

杜昙昼眼神一凛,骤然使出杀手锏,他板起脸,用最严肃的口吻说:“这样讲来,今日你帮我绑扎伤口,已经将我上半身全都看光了。”

莫迟大惊,杜琢倒抽一口冷气。

杜昙昼幽幽道:“你说,现在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是赤诚相见、当以身相许的关系!”杜琢认真地点点头。

“没听说过!”莫迟逃也似的拔腿往外走:“我去休息了!”

他大步离开主屋,不再参与这番越说越离谱的对话。

与此同时,怀宁郡主府,那个昏迷多时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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