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入秋后夏日的余热未散, 夜里不至于寒凉,高怀瑜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鼻间都是拼了命往里钻的血腥气味,高怀瑜身边的人面色灰败, 下巴已经被血迹染得猩红,身上寝衣更是处处落了刺眼的血迹。
感觉像是在做噩梦。
“陛下……陛下!”高怀瑜怔怔望着眼前的人, 数息之后好像才回了魂, “来人传太医!去请荀老和林老过来!”
外面早就被寝殿里的动静惊动,赶紧来的宫女内侍一看床上在呕血的皇帝立马吓得往外跑去通传。
“陛下!”高怀瑜扶住元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震得他快要抬不起手。
元熙似乎想安慰他,嘴角极是勉强地勾起一个笑, 却连片刻都没能保持,他就又低头呕出一口鲜血。
高怀瑜拿着手帕为他擦拭嘴边血迹, 还没抹干净他又是一阵气血翻涌,根本压抑不住。一口血吐出, 这次连一旁的高怀瑜都被弄脏了衣襟。
元熙还很没力气地推了推人:“离远些,都弄脏了……”
高怀瑜心神恍惚, 根本没功夫去管什么衣服脏没脏。他此刻心里只有恐惧,眼中一热, 险些就要落下泪出来。
他记忆里, 有一次元熙在前线遇刺,诱发了旧疾,也是这样一直吐血。那刺客没怎么伤到元熙,倒是这病把元熙折腾了个半死。之后元熙病得更厉害, 常常卧病不起, 就算病好了就能蹦能跳, 也依然是伤了根本。人的精气神是看得出来的,其实已经好不了了。
现在……元熙也吐血吐得那么厉害。
为什么会这样?
入睡之前他还抱着自己调笑,温柔地解下自己发簪,在自己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今夜本该如同往常,带着那点让人着迷的温存入眠,一夜好梦。
可他却突然在梦中听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耳朵,直接把他惊醒了。而后他看见的就是这比噩梦更可怕的情形。
明明都好好的,怎么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呕血呢?
“没事……”元熙柔声宽慰,“也不觉得哪里不好,应当就是看着吓人些。”
“嗯。”高怀瑜勉强一笑,眼中却是无法掩盖的恐慌。
外面的宫女打了盆水过来,高怀瑜重新拿了块帕子浸湿,为他擦拭。
皇帝病得吓人,去通传的宫人都怕慢了片刻,直接用步辇将两位老神医抬进紫极宫。
玉珠今日不当值,也被这动静弄醒了,鼓起勇气先一步在给元熙处理,之后便也是束手无策。寝殿内慌作一团的众人听到传报才回头看了一眼,迅速给太医让出一条道来。
元熙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此刻昏昏沉沉地靠在高怀瑜身上。高怀瑜忙扶他躺下,让到一边。
两位老神医一看皇帝衣服上的血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数,急匆匆上来把脉诊治。高怀瑜在一边紧盯着两位老神医和元熙,眼睛也不敢眨,心中慌乱无比,却更不敢着急开口询问。
不过片刻,两人都神色一变。林逸从不在自己病人面前流露出过重的情绪,此刻也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
连荀明也是眉头紧皱,一脸沉重。
两位当世神医都如此模样,高怀瑜不禁急道:“林老前辈,荀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荀明未答,直接从药箱里取了银针开始准备施针,林逸回答他道:“体内巫毒发作……”
“巫毒发作?”高怀瑜重复这几个字时,声音都抖得厉害。
这怎么可能?
便是当年陛下也没那么早毒发。何况如今已找到缘由,有两位当世神医在为他想法子解毒,连药都已经用了半年,没道理还比从前发作得早啊。
“师兄!”荀明突然出声,胡须抖动目光焦灼,“你快看看!”
林逸连忙过去看,大惊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毒发作得怎会如此厉害!”
他们钻研《狼神秘典》许久,已经配出一剂药方,也初见成效了,只需调理上几年,那毒对元熙身体造成的损伤就可慢慢解除。
那可是一种慢性毒啊,在身体里潜伏数年才慢慢发作,侵蚀人身体。现在几年的损害一夜之间跟反扑一样,全数爆发,会要命的!
高怀瑜面白如纸,颤声道:“荀老,林老……好与不好,还请直言。”
荀明此时抬头,直言不讳:“这毒突然变得猛烈,先前所配药方无法抑制如此凶猛的毒性,陛下恐有性命之忧!”
玉珠惊道:“怎么会!陛下晚膳时还好好的!”
高怀瑜一瞬间双眼发红,眼中有了泪意:“有办法吗?”
林逸道:“只能先服药看看,那方子到底是能将毒性暂且压一压,先保住陛下才是要紧的。”
玉珠点头:“药已经在煎了,马上就好!”
高怀瑜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旁人的对话都好像快听不懂了,突然他想起什么来,问道:“若用《狼神秘典》上的法子呢?”
荀明道:“自然是可以,可如今上哪里去找什么……”
“我去想办法!”高怀瑜打断他,“还请两位先生先准备,勿要耽误,我这就去。”
高怀瑜转身走出宫门,脚步越来越快,离了紫极宫更是直接不顾宫中禁令运起轻功,跃上宫墙往宫门赶去。一路惊动了不少宫中巡逻的禁军,除了刺客哪里有人会在宫中这样行走,按照规矩都不必询问,巡逻禁军直接摆出弓箭朝他射。
不过他跑得快,身形迅疾如风,发现他在宫中飞檐走壁的禁军没能将他截住,也没那么容易追上他。他一路跑到宫门,吓得守卫一愣。
到了这里,他便没办法飞檐走壁硬闯出去了,皇城宫门,便是天底下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