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晴舒从陈佩手里接过电话, 仰起脖子,让徐苗把冰毛巾贴在在自己锁骨上。
冰凉的感觉驱散夏夜的闷热,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不少。
“枚姐,找我有事么?”
曾枚先是问她拍戏拍得怎么样了, “顺不顺利?”
“顺利啊, 好着呢。”她笑着应道。
“那就好。”曾枚也笑了一声, 语气听起来相当高兴,“《我这样的生活》定档了, 下个周五播出, 节目组刚发了微博,你转发一下, 顺便跟你的粉丝汇报一下近况吧。”
严晴舒听了有些惊讶:“这么快就要播出了?”
“综艺嘛, 就是会快一点的。”曾枚笑道, “这对你是好事。”
顿了顿,她又说:“有一个好消息要提前告诉你, 霓裳决定请你做代言人,两年约, 等你综艺播出后再官宣。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合约过去,下个月的巴黎时装周霓裳有秀, 你作为代言人可以去看秀,所以要记得最近一定一定要控制饮食, 做好皮肤管理, ok?”
说着又念叨她参加综艺送外卖风吹日晒,又天天在片场熬夜拍戏,皮肤肯定比以前差了, 云云。
严晴舒听得一愣一愣的, 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茫然又震惊的状态。
“……等等, 我问一下……他们是怎么想到要请我代言的呢?”
严晴舒是没有服装代言在身上的,而霓裳作为一个国际知名的新锐时尚品牌,走秀的模特都是超模,怎么会选择她来当代言人?
她第一个反应不是惊喜,而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曾枚感觉到了她的不安,笑道:“别紧张,是小严总给你牵线搭桥的,霓裳的创始人楚露女士是小严总的高中同学,这次她要找代言人,刚好问到小严总,小严总就推荐了你。”
听到说是小严总推荐的自己,严晴舒总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吓死我了。”
“你想多了。”曾枚让她查一下楚露这个人,“一直旅居法国,但是她的作品里有很浓重的中国元素,在国际时尚界,她可不是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好几年前伦敦v&a博物馆就收录了她一件叫做百鸟朝凤的作品作为永久藏品。”
总之就是,对于现阶段的严晴舒来说,这是一块好饼。
严晴舒一边听一边嗯嗯地答应着,听到曾枚交代她要记得跟小严总道谢,就笑起来:“知道啦,我跟严幸谁跟谁。”
“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但再好的朋友,也要礼尚往来,不然时间久了,朋友就散了。”
听到她如此语重心长的语气,严晴舒当即表示:“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道谢。”
距离休息结束还有五分钟,严晴舒一个电话打到好姐妹小严总那里。
然后就被吐槽了。
“拜托,你是没有夜生活的吗?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严晴舒囧囧有神,想起来自己的好友已经是人/妻了,这语气,明摆着就是嫌弃她打扰了她的好事。
严晴舒的心态顿时有些崩:“所以爱会消失对吗?说好一辈子姐妹的,你为了个男人就想不接我的电话了?”
“懂了,你确实没有夜生活。”严幸在电话那头啧啧两声,嘲笑她,“我们的大明星怎么这么惨呀?来来来,告诉姐妹,你在干嘛呢?”
“……拍、拍戏……拉大夜,通宵,怎么了,不行吗?”她越到后面声音越低。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传出了爆笑声:“这就更惨了啊姐妹!”
你说说,好好一个青春年华的大美人,怎么就形单影只孤身一人不说,还要熬夜加班?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严幸笑得严晴舒都要恼羞成怒了,大声道:“我还有三分钟就要上戏了,你到底还要笑多久?!”
听到她急眼了,严幸连忙清清嗓子,“好了好了,我不笑就是了,说吧,这么晚了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我经纪人说你给我牵线了一个服装代言,让我向你道谢。”严晴舒笑嘻嘻地道,“谢谢我们小严总的大恩大德。”
“好说好说。”严幸乐起来,接着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给她打鸡血,“宝,你要加油啊,你现在可是我们全班的门面!前些天我回学校去谈赞助的事,辅导员还问起你呢,大家都很关心你的发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知道么?”
严晴舒听了啊一声,“你们这样搞得我压力好大。”
“压力就是动力嘛,你不是还要拍戏么,快挂电话,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好叭。”
通话刚切断,对讲机的声音就响起来,严晴舒立刻把手机塞给陈佩,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过去了。
这一忙,就忙到凌晨五点,中间喝了一杯卢梦做的冰美式,和一瓶红牛,全靠它们顶着严晴舒才没睡着。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严晴舒的工作终于暂告一段落,但她不能离开片场,因为下一场戏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她十点就要开始化妆,根本来不及回酒店休息。
“先吃早饭吧。”陈佩跟着她上了保姆车,从小冰箱里拿出一份冰镇绿豆粥要给她。
严晴舒困得要死,刚才拍戏的时候都是强忍着睡意的,靠不停掐自己大腿来提神,这会儿实在没力气吃什么早饭。
她摆摆手,往床上一躺,语声低微:“好困,我睡醒再吃吧。”
“那我九点半叫你起来。”陈佩道。
话说完了却没有听到半点回应,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清晨七点半,容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胸外科病区的走廊上,响起互相打招呼的声音。
“厉医生早上好。”
“早上好。”
厉江篱同护士打完招呼,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进去,患者家属立刻问他:“厉医生来查房啊?”
“是啊,你妈妈这两天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厉江篱问道。
“还行,昨天江医生来帮她换了药,说恢复得还可以。”
“那就好,吃饭胃口和睡觉都正常吧?”
“正常的。”
“那行,你们休息吧,今天邓主任会过来查房,有什么要咨询的问题到时候可以问。”
一个个病人查过去,把自己手头上的八九个病人都问一遍,查完后在走廊上遇到同样是查房的同事,勾肩搭背地说笑着往回走。
进门见到邓崇,厉江篱问:“大师兄你星期几去出差啊?”
“明天,周四回来。”邓崇应道,他要陪赵主任去外地会诊一位病人。
“明天下夜班就赶飞机?”厉江篱屈着手指数了数,乐了,“你这出差时间真好啊,卡着值班时间回来,都不用费心思跟谁换班。”
邓崇摇摇头,啧声道:“命苦啊——”
厉江篱坐下,一边打开医嘱系统,一边问他:“周六的时候,群里有个病人说,他有个客户七年前查出良性肺结节,最近一直咳嗽的,想来做个检查,你看到聊天记录了么?”
“看到了,跟我约了,今天就过来。”邓崇点头道。
这时赵主任和冯护长一前一后地进了来,“八点了,交班吧。”
一阵椅子拖动的声音,所有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
厉江篱一心二用,一边留心听值班护士和医生交班,一边点着治疗项目,勾选,保存,退出看一眼上周的检查结果,再勾选,保存,来回重复这个动作。
九点多,治疗组结束查房回来,经过护士站就被拦下了,“邓主任,有病人在等你。”
厉江篱转头看向一旁的等候区,看到是熟悉的病人,笑着问道:“来这么早啊,吃早餐了么?”
“一会儿检查完了去翠屏姐那儿吃,检查身体的事,宜早不宜迟,今天要抽血哇?”病人笑着同他说话,又给他们介绍带来的人,“这就是我提过的,我那位客户。”
邓崇开始问病人问题,厉江篱见没自己什么事,麻溜地回办公室去调整医嘱了。
一直到十点半,病人做完检查,还没等回来呢,邓崇就已经在电脑上的阅片系统上看到他的片子,打开的时候厉江篱就在旁边,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一边看俩人一边讨论:“影像科报的什么?”
“右肺上叶前段肿块影,伴右肺门淋巴结肿大。”
“他七年前查出过结节,当时的片子带来了么?”
“哦,带来了,在这儿呢。”
“我看看……还是右上肺前段啊,圆形的,高密度影,边界挺清楚的,现在怎么样?”
“他那个时候结节大小是多少?”
“0.80.8,现在呢?”
“4.64.0,增大了很多啊。”
“我看他旧片子肺门没事的,现在也增大了,得让他做个pet-ct吧?”
邓崇伸了个懒腰,哎了声道:“让他住院做吧,这情况看着也是不太好啊。”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正埋头工作的大家都抬头看了过去。
见是刚才的病人,邓崇便道:“你们回来得正好,你的片子我已经看过了,现在跟你说说情况。”
说着起身,把他们带去了谈话室,十几分钟后回来,跟厉江篱说:“准备收病人。”
厉江篱嗯了声,“放28床?”
“别吧,27床的药敏刚报了多重耐药,26床我都暂时给他转床了,你还放28啊?”一位同事闻言连忙制止道。
厉江篱一惊,“什么菌?”
“肺炎克雷伯。”同事答道。
可是要不要放28床,还得看有没有其余空床,厉江篱挂电话给护士站问情况,得到的答复是:“没有别的床位啦,单间就剩一个,要不你的晚一点再入区,27床的家属刚还说想转单间去,等原来的病房消毒以后就没事了。”
“不入区我怎么开治疗?”厉江篱一脸郁闷,问道,“你能不能让我的病人先入区,先挂在28床,等消毒了他人再进去?”
“那也行,先给你入区,你开检查让他去做,但人千万先别进去啊。”
这就是个不得已的处理办法,病人办好住院手续上来之后,厉江篱也跟他说清楚了。
病人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要不是医院不允许,他甚至还想回家住。
但陪同他来的家属却不同意了,逮着厉江篱一通问,消毒时间要多久,不要大概时间,要准确,要精确到分秒,然后仔细盘问那个转出去的病人到底怎么回事,还问是什么病,以后会不会再转回来。
厉江篱正色道:“那位病人是什么病,请恕我无法回答,这是他人的隐私,女士,如果我把你丈夫甚至你本人的病在没有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告诉另一个人,你会同意吗?”
对方原本有些咄咄逼人的神色多了一下,收敛了几分,辩解道:“我这也是担心嘛,我老公生病了,抵抗力不好,我很担心,你是医生,应该能理解的。”
厉江篱点点头,耐着性子道:“我能理解你的担心,但也请你理解我,这里是医院,病床很紧张,我们已经在尽力帮你们协调床位了,现在这样也是不得已为之,你们只需要再等几个小时,检查做完回来,就可以住进病房了,好吗?”
至于会不会转回来,厉江篱直说不确定,如果经过用药后检查结果正常了,病人和家属要求转回普通病房的话,也会转,但不一定是26床。
“还没有发生的事,我不是神仙,没办法给你精确的答复,希望你也能理解。”
对方神色有些讪讪,想说什么,但被丈夫制止了,道了声谢后把她拉了出去。
等这两口子走了,厉江篱才叹口气摇摇头,甚至还撇了嘴角。
跟班的小方问道:“这个家属不会是当老师的吧?”
“说不准啊,你去问问基本信息吧。”厉江篱摇头苦笑道。
小方哦了声就去了,二十多分钟后回来,厉江篱刚好把新的医嘱打印出来在签字,顺口问了句:“怎么样?”
“还真是,他老婆是一中初中部的老师。”小方耸耸肩。
姚敏这时也说:“你听她说话那抠字眼的劲儿,还有那种态度就知道,她八成是老师,管惯学生了,对别人就转不过弯来,在任何地方,对任何人,都有种指使的感觉,最难搞就是这种病人和家属。”
这或许是他们的偏见,但从多年的临床经验来看,这种情况确实很常见,每多见一个这样的病人或家属,就加深一分他们的刻板印象。
刻板印象……厉江篱念了一遍这个词,忽然想起和严晴舒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他们互相给对方支招如何应付父母,想出来的理由,不也正是对艺人和医生群体的刻板印象之一么?
“急诊今天接了一堆中暑的,这鬼天气真是热死。”姚敏从外面进来,吐槽了一句。
厉江篱看看手机上的天气,容城今天的气温已经接近四十度。
严晴舒结束今天白天的第一场戏,坐在一边不停地打哈欠,旁边的风扇呼呼的转着,吹出来的全都是热风。
徐苗给她拿了冰镇的矿泉水,她喝了一口,忽然想起来厉江篱说给她寄了快递。
忙抬头问道:“我快递呢?厉医生寄给我的,在不在?”
“在车里呢,我去给你拿。”徐苗应了声,去不远处的保姆车里拿了个快递盒过来。
严晴舒拆开盒子,看到里面一个用泡沫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盒子,盒子是竹制的,底部还贴着原来的标签,是一个什么牌子的点心。
可是正面的盖子上却贴着厉江篱写的食用说明,字很好看,飘逸又洒脱,落款只有日期。
把盒盖打开,里面一块块阿胶糕码放得整整齐齐,严晴舒拿了三块出来,把两块塞给徐苗,再把盒子盖好也塞给她。
“快藏起来,好东西,我、我们自己偷偷吃。”
徐苗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表情,嘴角一抽,到底没问她嘴里那个“们”是不是真心想带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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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有个节日气氛,或者说购物气氛颇为浓厚的节日,七夕。
厉江篱也是那天和父母一起出了金店才想起来的,因为当时父亲说:“今年七夕不过了啊,没钱了。”
舒主任掐他胳膊:“我信你个鬼,那你把镯子藏起来,七夕再给我。”
“你忍得住不戴吗?这可是新的。”厉主任笑着调侃道,又说,“想收礼物还不容易,问你儿子要。”
“你的建议很有道理,组织表示可以采纳。”舒主任说完扭头,看见儿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愣了一下,原先要说的话就变成,“你怎么回事?”
厉江篱蹭蹭鼻子,“原来七夕节要到了啊,日子过这么快。”
当父母的听了这话真是哭笑不得,好歹有个严晴舒出现,不然怕是真的要当一辈子寡王,到时候做手术都没个能签字的家属。
于是舒主任认真地叮嘱他:“好好跟晴晴相处,好吗?”
厉江篱:“……”
事情也是巧得很,七夕节那天厉江篱刚好是下夜班,一大早邓崇就去赶飞机了,处理完病人和医嘱,检查了一遍小方写的病历,离中午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他果断地溜了。
“反正主任不在,提前半个小时很正常。”他信誓旦旦地对姚敏和江烁鑫道。
住院总叶眉逗他:“下班这么积极,是要约姑娘过七夕,约会去啊?”
另一位女同事闻言也说:“那可要小心点,注意安全,别过两个月就来妇产科报到,十个月以后就要喝你满月酒了啊。”
厉江篱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啧了声,“别胡说,我们昨天夜班一直干到凌晨三点,我这是着急回去补觉。”
办公室里顿时嘘声一片,厉江篱顿觉此地不宜久留。
他回了自己住处,进门警长就冲过来迎接他,亲昵地蹭蹭他的手心,喵个不停。
每个下夜班回来的白天它都会这样,有时候厉江篱也会想,他不回家的夜晚,小猫咪会不会和平时他看到的那样,蹲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霓虹,却操心着臭铲屎的不知道哪儿去了这件事。
“早上有吃饭吗?”他干脆把猫抱了起来,走进客厅后才把它放下来。
兢兢业业的铲屎官去清理了猫砂,打扫完卫生之后,才考虑自己的温饱。
随便吃了点午饭,冲完澡倒头就睡,一觉醒来窗外已经红霞满天。
他揉揉眼睛,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打开一看,最上面一条未读信息竟然是严晴舒的。
严晴舒:【厉医生七夕节快乐,有没有去过节呀?】
严晴舒:【因为过节,我今天提前收工啦!还收到了剧组送的花,因为拍了比较特殊的戏,还收到了红包!】
严晴舒:【[图片][图片]】
两张照片,一张是单独的玫瑰花,一张是她拿着玫瑰花和红包的,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裙,卷发披散着,笑脸明媚灿烂,看上去心情很好。
他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过节啊……
厉江篱:【没有过节,警长在陪我。】
猫就躺在旁边玩爪子,他顺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严晴舒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整个人都更加快乐起来,摇晃着玫瑰花去问周濛濛他们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季非道:“我让人买了烟花,我们晚上一起放烟花吧!”
严晴舒眼睛一亮:“再买些啤酒,音乐一放……”
季非:“我们就可以嗨啦!”
说完俩人不约而同地击掌,简直一拍即合。
周濛濛和齐贺都被他们说得心动,又说这种热闹要人多才更好玩,于是俩人分头去问还有谁要加入。
至于场地,季非原本是想跟酒店的负责人租的,还许诺会拍vlog,到时候给他们露出大大的logo,负责人后来干脆给他卖了个好,没收租金。
严晴舒见没自己什么事,就一边往保姆车走,一边还低头给厉江篱回信息。
她注意到厉江篱发过来的照片的拍摄角度,很明显是在床上。
于是她联系上文问:【照片是刚拍的吗?】
厉江篱说是,她就又问:【你是这么早就准备睡了,还是午睡到现在?】
厉江篱:【……今天下夜班。】
严晴舒表示懂了,给他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包:【好辛苦呢,晚饭多吃点,犒劳一下自己[可爱]】
然后又说:【我有在准备起床铃的内容了,很快就可以发给你啦!】
嗯,虽然工作才刚起步,但要积极同步给甲方,这样甲方才知道你有在做事,而且很辛苦,很努力。
这样就便于向甲方提出要求:【可以让我看看警长吗[拜托]】
厉江篱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前面铺垫那么多就为了说最后一句,顿时满头黑线,只觉得严老师的套路是真多啊。
但他还是大方地同意了,接通了严晴舒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接通,严晴舒先是看见厉江篱的脸,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头发还翘起了一绺,穿着黑白条纹的家居服,怀里抱着警长。
“傍晚好,严老师。”他笑着同她打招呼,声音里还有淡淡的鼻音。
严晴舒关切地问:“昨天的夜班很忙吗,一整晚都没睡?”
“有车祸导致开放性气胸的患者,嗯……比较麻烦。”厉江篱简短地回答道。
其实那个患者本身的伤势不麻烦,麻烦的是他的父母。
少年的父母离异多年,他判给爸爸,但爸爸很快再婚,和第二任妻子又生了女儿,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将前头的儿子扔给老人,但老人只能保他吃饱穿暖,却没法管教,十六七的少年叛逆期到了,在外头跟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深夜飙车发生了车祸,送来医院后急诊科联系到他的父母,父母来了之后,当爸爸的不分青红皂白,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大骂他没出息这辈子已经毁了他就当没这个儿子,当妈的则是只顾着冲上来和前夫厮打,口口声声说他不管儿子不配为人父,却也没有问过一句孩子伤势如何。
厉江篱他们费了半天劲才把这对前冤家拉开,骂了这个骂那个,让他们注意这里是医院啊要打去派出所打,然后这才签了字带人去手术室。
那少年人被麻倒以后,邓崇一边清创,一边吐槽:“真特么离谱,根本分不清轻重缓急,孩子都要休克了,还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情绪,这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投胎当了他们的小孩。”
他把这些见闻简略成两三句话告诉严晴舒,严晴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不是他们亲生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又不是只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厉江篱笑出声来,调侃道,“严老师还是见得少啦,又是家里头的宝贝疙瘩,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严晴舒点点头,承认自己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所以没见过多少人心险恶。
但她也有些不服气:“说得好像叔叔阿姨对你不好,你不是宝贝一样,你就见过很多吗?”
“见过很多,医院里见到的某些人性,如果你只是底层的小演员,可能会见到。”厉江篱神色笑眯眯的,但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你一开始的起点就比别人高,所以你只看到他们对你笑脸相迎,吐槽都只敢背着你怕被你听到。”
严晴舒听完嘴巴立刻就嘟了起来,“虽然你说的对,但我不想跟你说了,我要看看猫。”
这才是目的好吗!谁要听你讲道理啊!滚滚滚!
厉江篱耸耸肩,把手机靠近怀里的猫,让它看镜头:“快看,是那天差点把你偷走的姐姐,还记不记得?”
严晴舒一听,顿时大惊,忙道:“不是不是,那天是真的不小心,你不要听他的,他都是胡说!”
警长本来在好奇手机屏幕里的人,也不知道是厉江篱的话还是严晴舒的声音触发了它的回忆,它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往厉江篱的怀里一钻藏了起来。
于是严晴舒就只能看到它的屁股,以及它因为呼吸而起起伏伏的肚子。
严晴舒:“……”
警长的反应让两个大人都愣住,隔着屏幕面面相觑半晌。
接着严晴舒率先反应过来,谴责厉江篱:“你吓到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