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斯衍淡定地收回腿,似乎刚才跺丁父的那脚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呵呵,丁父多大脸啊?才会认为自己会和他一条战线?他让丁丽秀住手,是因为他想亲自动手揍人呐:d
敢骂他的叶老师?必须揍死!
……
丁丽秀出了气,整个人都畅快不少。
她热情地邀请叶柏念和段斯衍留在家里吃晚饭,两人婉拒了她的邀请。
叶柏念离开前,丁父还在菜地里昏迷着,丁丽秀正拿着一张很旧的相框,一边擦拭,一边隔着镜框轻吻着相片上的人。
照片里的人是丁母,长得白净纤瘦,和清山本地的妇女并不像。
“我妈妈其实是被拐卖来的。”
丁丽秀提起丁母,脸上划过黯然,“她以前一直想跑,想回去找自己的亲人。后来生下了我,她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是我害了我妈妈。”
如果丁母不是为了她,不可能留在清山,更不可能最后被丁父打伤身体,身子一日一日垮下去,最后病死在床上。
丁丽秀继续道:“我将来一定要去s市上大学,我要替我妈妈找到她的亲人,把这个人渣和那群人贩子都送进监狱!”
人渣说的是丁父。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让这个人渣生不如死!”
丁丽秀抹了把眼泪,“他当初怎样打我妈妈和我,我现在就要怎么打回来!”
叶柏念静静地听着丁丽秀的话,没有说教,也没有阻止。
挺好的,人渣必须要受到惩罚,她很欣赏丁丽秀这种敢爱敢恨的态度。
于是,从这周开始,丁丽秀每周周末放假,都会回家。
回到家,丁父在和狐朋狗友聚在一起喝酒,她会蛮横地掀翻酒桌,对着丁父又打又骂。
丁父一开始还敢还手,但很快,他发现自己已经打不过丁丽秀了,只能求饶服软。于是,慢慢的,他连酒都不敢喝了。
丁丽秀可不会就这样收手,她学着丁父曾经的样子,对着丁父处处找茬挑刺。
没做饭,打一顿!
没洗衣服,打一顿!
不肯好好下地干活,再打一顿!
丁父实在受不了了,哭着求饶没用,跑去村委会,村委会的人知道他的德行,都不肯出手相助。
他又跑去派出所求助,警察倒是来了。
可是,当警察走访调查时,所有村民的口径都出奇的统一:“诶?警察同志,你说丽秀揍她爸爸咧?不可能不可能,丽秀那娃多乖,俺们又不是不知道,她可是俺们看着长大的。”
“丽秀那孩子,可怜着咧!妈妈早早死咧,自己小小年纪,差点儿被她爸打死,还是我们做邻居的一口一口米汤把她给救活的。”
经过几番调查,警察不耐烦地挥挥手,赶走了丁父:“这不都是家事吗?跑来找警察有什么用?”
丁父欲哭无泪,只能开始学着自己躲丁丽秀。
每次丁丽秀周末放假,他都提前跑得远远的,绝对不让丁丽秀抓到他。
现在的他,比任何人都期盼着,丁丽秀能快点从这个山沟沟里考出去,让他能从这种地狱般的日子里脱离开来。
丁父浑然不知,丁文秀考出清山后的第一件事,是替母寻亲。
第二件事,便是联合丁母的亲人一起,把他告上了法庭。
……
离开丁丽秀家时,太阳已经慢慢开始落山了。
这片山路,叶柏念走了几十次了,她熟门熟路地领着段斯衍下山,还时不时指不远处的番茄田给他看。
“这里番茄的品质越来越好了,做成小零食、罐头或者直接供应生鲜超市,应该都很不错。”
说着,她戳了戳段斯衍的手臂,打趣道,“段董的投资眼光可真不错,和我合作搞小番茄,你又能借着我的光,大赚一笔啦。”
段斯衍垂眸,视线落在时不时戳他胳膊的葱白食指上,滚了滚喉结:“是啊,一直都托老师的福,我真的很幸运。”
叶柏念总觉得,段斯衍翻来覆去好像只有这几句话。
每句话不是在夸她,就是在夸她的路上。
段斯衍在她面前的表现,似乎和在其他人面前的表现,一直都很不一样。
她忍不住问:“段斯衍,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
段斯衍没想到叶柏念会突然问他这个,“近期唯一的打算,是想向喜欢的人表明心意。”
喜欢的人。
叶柏念从段斯衍口中听到这个词,心脏倏地慢了半拍,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冒出来——段斯衍他,有了喜欢的人吗?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和段斯衍在两个世界认识的时间加起来,马上都要二十年了,但她似乎对段斯衍喜欢什么样的人一无所知。
段斯衍:“老师,其实我……”
轰隆——
沉闷的雷声突然划破天际,发出喑哑的吼声。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两人的身上。
叶柏念还没反应过来,段斯衍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用胳膊撑起来,遮挡在两人的头顶:“老师,我们快走吧,雨这么大,待在山里很危险。”
她点点头,连忙跟上段斯衍,两人一路快步跑下山,降雨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反而下得越来越大。
两人跑回学校时,齐刷刷都淋成了落汤鸡。
叶柏念平时最讨厌淋雨了,苦恼地擦着头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段斯衍见状,连身上的湿衣服都顾不上换下来,闪身进了厨房,打算给她熬一碗热腾腾的姜汤驱寒。
“糟了!段斯衍你快出来看!”
段斯衍刚把姜切了一半,听到客厅里传来叶柏念的呼声,连忙扔下菜刀跑出去。
叶柏念站在客厅的窗前,指着不远处哗啦啦往下淌雨水的山坡,表情很是难看:“你看那里,像不像是要发生泥石流的征兆?”
山坡上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有石块混着雨水往下砸。
段斯衍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的确有可能发生泥石流。”
他的话音刚落,叶柏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套上了雨衣,她从鞋柜里找出雨鞋套在脚上,边说边往外跑:“我们班有个孩子住的地方很危险,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我得立马过去看看。”
段斯衍阻拦不及,连忙跟着她一起匆忙套上雨衣往外跑。
可等他跑出去,已经看不见叶柏念的身影了。他顾不得多想,一边往学校外跑,一边拨通了张青的电话,询问她知不知道叶柏念口中学生的住址。
……
叶柏念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任静静家。
任静静是个留守儿童,家里只有她和妹妹任香香两个人。
外面瓢泼大雨,屋外还时不时响起巨石从山坡滚落的沉闷响声,两个女孩都吓得不行,一起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任静静开门,是我,叶老师。”
叶柏念重重敲了好几遍门,两个女孩才听到了她的动静,连忙下地把门打开。
看见她的到来,任静静还很茫然:“叶老师,雨这么大,您怎么来了?您快进来,我给你煮点姜汤喝。”
“没空了,任静静,任香香,你们俩快点穿衣服和鞋。”
叶柏念紧急地催促道,“泥石流马上就要来了,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很危险。泥石流一过来,第一个摧毁的,肯定是你们家。”
两个女孩都被她的话吓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儿来,连忙穿衣服。
屋外巨石滚落的声音间隔越来越小,还时不时伴随着类似溪水的哗啦声。
叶柏念顾不上再让两个女孩检查东西是不是带齐全了,一只手牵着一个女孩,飞快地往门外跑。
哗啦——轰——
她们跑出家门的瞬间,冲击而下的泥石流霎时冲垮了身后老旧的房屋。
……
等段斯衍终于按照张青的指示,顺利找到任静静家时,雨势已经变小了。
映入他眼帘的,只有一地被泥石流冲成废墟的残骸。
他宛若雷击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摸出手机给叶柏念打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段斯衍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在面前的废墟里,听到了独属于叶柏念的手机铃声。
吧嗒——
他手上瞬间卸了力,任凭自己的手机砸在地上。
段斯衍的双腿都在打颤,想到叶柏念已经被埋在了这片废墟里,他的脸上瞬间失去了全部血色。
他跑上前,疯狂扒着面前混着泥沙的废墟,试图从里面找到叶柏念,又害怕在里面真的找到叶柏念。
双手被瓦砾划破,伤口里混着泥水,他也丝毫感觉不到疼,只是机械的重复着扒拉废墟的过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在废墟里找到了叶柏念的手机,可手机旁边,并没有叶柏念的身影:“叶柏念!叶柏念!你在下面吗?你说句话呀你!”
段斯衍分不清打在自己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不知道挖了多久,身后响起了一道永远都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段斯衍?你把我的手机挖出来啦?”
段斯衍刨废墟的动作一顿,手里还捏着一块没来得及扔掉的石块。他不敢回头,生怕这只是自己凭空产生的幻觉。
“哎呀,段斯衍,你是不是傻啊?你手受伤了没看到吗?”
叶柏念跑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顺手拍掉他手里的石块,眉头紧蹙:“不就是个手机吗?丢了就丢了,我可以再买一个新的。你好端端的扒拉着废墟干什么,我……”
她嘟嘟囔囔地说着,抬起头,对上段斯衍通红的眼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沉默半晌,叶柏念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却比刚才低了不少:“段斯衍,你该不会以为我被埋在下面了吧?”
段斯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猛地一下,将她死死抱进怀里,力气大到似乎恨不得把她彻底箍在怀里:“叶、叶柏念。”
他的嗓音喑哑,还带着一点哭腔。
“怎么回事儿呀你,段斯衍。还有没有礼貌啦?”
叶柏念察觉到段斯衍小同学是被真的吓到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开玩笑安抚他,“你怎么能直呼叶老师的名字呢?”
“喜欢你,叶柏念,我真的好喜欢你。”
段斯衍整个人的声音都在发颤,“我是个无耻的人,一直以学生的名义纠缠着你,你明明这辈子,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对不起,我一直都在觊觎你。”
可他真的好喜欢她,喜欢到快要疯了。
作者有话说:
泥石流:请段总谢谢我(叉腰jpg.)
第二天,泥石流君被发现死在了家里,凶手不祥(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