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马上就要小升初,让他转学去市里读书吧,怕他需要时间适应新的老师和同学,影响成绩;让他留在大院,继续上军区小学,苏婷又怕自己不在,他一个人搞不定。
……虽然她在的时候也没干多少活,但至少天冷下来后记得叫贺焱起床,每天早上会去买菜,贺东川回来能直接做。
她和慢慢去市里后,贺焱肯定只能自己起床,并且一天三顿只能吃食堂。
几次商量,苏婷始终拿不定主意,最终决定问贺焱自己。
刚被问想跟爸爸还是跟妈妈时,贺焱第一反应——完了,爸爸妈妈肯定要离婚了!
等弄明白事情前因后果,确定爸爸妈妈没打算离婚,贺焱才算松了口气,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良久,他问道:“妈妈上学后很忙吗?”
“刚开始可能会比较忙。”
“妈妈一个人可以照顾妹妹吗?”
“我打算上学后把慢慢送到托儿所,早上送过去,晚上接回来就好。”
主要是慢慢太小,衣服都需要其他人帮忙穿,把她留在家里,贺东川显然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她,只能带过去,送到托儿所,这样她能一边上学,一边照顾孩子。
贺焱若有所思,问起第三个问题:“我只在家里读完小学,初中也去妈妈那边读吗?”
“对,这样最后一学期你不用适应新同学,考试能有更好的发挥,但我跟你爸爸又有点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什么应付不过来?”贺焱疑惑问。
“吃饭、穿衣服之类的。”
贺焱更疑惑了:“我会自己穿衣服啊,我还会洗衣服呢,而且饭不是去食堂吃吗?”他可是很全能的好吧。
苏婷失笑:“是是,你能应付过来,那你是打算在军区小学把读完最后一学期吗?”
“读吧,我也不是很想认识新的老师和同学。”
“抱着这种想法可不行,等你明年秋天升入初中,肯定是要认识新老师和同学的。”
贺焱很光棍:“明年秋天的事秋天再说。”
于是这件事被确定了下来。
赵主任想着他们的安排,说道:“看得出来,你们心里是有成算的,那大学毕业后呢?你是打算去哪工作?”
“暂时没什么想法,如果有灵感,应该会继续画连环画。”
连环画家属于自由职业,在哪都能做,这样一来,未来几年里只要没有大的变故,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应该会很稳定。
赵主任沉思片刻说:“好的,我了解了。”
了解清楚他们夫妻的打算后,赵主任情绪松懈下来,笑道:“这几天我跑了好几家,还是跟你们谈得最舒服。”
苏婷脑海里又冒出孟秀珍的话,问:“其他几对夫妻都要离婚?”
“倒没有都要离,只是矛盾很大,在这方面,我必须夸夸贺同志!”赵主任指着贺东川说,“有时候我真想让你去给那几个刺头做思想工作,媳妇追求进步,想考大学有错吗?可他们不理解不支持就算了,还想方设法给媳妇拖后腿。”
被夸的贺东川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只跟着谴责道:“那确实不应该,反正在我们家,我永远支持领导做的决定。”
“谁是你领导?”苏婷斜眼问。
贺东川看着她,脸不红气不喘道:“在咱们家,当然你是领导,我是被领导的。”
赵主任笑呵呵道:“贺同志这话说的没错,这一个家庭里啊,就得有一个发号施令,一个被领导的,分工明确,才能家庭和睦。”
她工作很多,谈完正事就要回去了,苏婷赶忙起身送她。
出去时赵主任说:“其实刚开始定的给你们夫妻俩做思想工作的人选不是我,但我想着好久没来找你聊天,就接了这个活。”
县里开始大搞防拐教育后,赵主任的工作量进一步增加,不但要忙大院里的事,还要抽时间去各单位、学校讲课。
而且县里动静搞得大,市里领导都有所耳闻,并很感兴趣,可以想见未来赵主任会更忙。
但这种忙碌是好的,于她个人来说,事业上能更进一步,于防拐教育这项工作来说,规模越大,越能看到效果。
苏婷则又想起了孟秀珍的话,问:“您要做思想工作的对象,是不是都夫妻关系比较紧张?”
赵主任一愣:“可以这么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说的。”苏婷把孟秀珍告诉她的关于名单的事复述了一遍,试探着问,“你们真列了一个名单?”
赵主任失笑摇头:“名单是列了,但没这么夸张,唔,好吧,想想也差不多,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像你和贺同志这样恩爱的还好说,派谁来都行,大致了解一下情况就成,但那些闹到要离婚地步的,下面人去了根本压不住,我跟王主任去他们才愿意好好说话。”
“事情的确难办。”
“是啊,难办,”赵主任叹气,“我就不明白了,恢复高考明明是好事,怎么到现在反而成了矛盾根源。”
苏婷摇头:“我觉得您这想法不太对,恢复高考从来不是矛盾根源,那些因此发生矛盾的夫妻,本质上是丈夫习惯了妻子为家庭奉献,您想想,他们吵架的理由是什么?”
“那可就多了,有说妻子复习会耽误家务的,有问考上了妻子去上学,孩子怎么办的,还有……”
赵主任没有往下说,她已经明白了苏婷的意思,虽然伟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但实际上生活中,主流思想仍是男主外女主内。
而且这个男主外女主内很有意思,男人有工作,家里的事情可以一概不管,女人有工作,却得工作生活一把抓。
那些吵得不可开交的家庭,男人回家后,基本都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女人则进家门就忙碌个不停,要带孩子,要烧火做饭,恢复高考的通知下来前,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就不见得有多和睦。
苏婷继续说:“男人习惯了女人奉献,当有一天女人不想继续奉献,矛盾就会爆发,根源在个人,而不在于政策。”
“你说的有道理。”赵主任再次叹息,又问,“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理?”
苏婷笑笑:“我们立场不一样,我的想法可能帮不到您。”
“没事,我也只是想多听听大家的想法,能用就采纳,不能用就算了。”
赵主任那么说,苏婷就没再支支吾吾,说道:“我觉得女人不能把生活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俗话说‘靠人人跑,靠山山倒’,自己立得起来,才是最重要的。自己选择主内,我不说什么,但如果女人想上进,而男人却因为个人私心扯后腿,这种男人,早踹早好。”
赵主任明白苏婷前一句话的意思了,她的想法,的确和现在大多数人的想法不同,跟她们的工作方式也不一样。
她们做妇联工作的,说是要为妇女权益作斗争,但工作进行时有很多桎梏,遇到夫妻矛盾,行事仍是以劝和不劝分为主。
哭着嚷着说要离婚,等真劝分又改口说算了的人太多了。甚至还有人在改变主意后,倒打一耙说她们妇联同志劝他们分开是没安好心。
更何况她是大院妇联主任,维护妇女权益的同事,还要尽量稳定大院里那些夫妻之间的关系。
所以苏婷的想法虽然很好,但对她的工作而言,不具备参考性。
赵主任说道:“我回去再斟酌斟酌吧,对了,《三火历险记》出版了吗?什么时候能买到?”
苏婷回答说:“要出,上市时间应该是这两个月,具体哪天我现在也不太清楚。”
因为三火系列人气很高,所以第三个故事早在连载初期就确定了要出版,时间则定在连载完结后两个月内。
《三火历险记》是十一月初完结的,最迟一月初,连环画就会上市。
而且这次出版,不但版税给的高,出版册数也远超前两本,首版就要出十万册,上下两本加起来就是二十万。只这一部出版拿到的稿费,就能赶上她之前几年收到的全部稿费。
“这次出版,是只出《三火历险记》,还是连着防拐小课堂一起出?”赵主任问完主动解释,“是这样的,我觉得三火系列这一部的选题很好,防拐小课堂科普的一些防拐小知识也很有用,如果能一起出,下次去市里的时候我想跟妇联领导提议购买一些连环画发放下去。”
苏婷恍然大悟,回答说:“会一起出,但会分开,单独印一个小册子作为赠品,随书赠送。”
“这样也不错。”赵主任想了想说,“改天去市里,我跟她们提一提这件事。”
“好。”
因为说话,两人下楼后停住脚步多聊了一会,孟秀珍从窗户看见,等她们一分开便匆匆出来问:“赵主任找你干什么?”
“给我们做思想工作。”苏婷心想,实际上最后只问了他们以后的打算。
“不能吧?不是说赵主任做思想工作的对象,都是吵得比较厉害的那几对夫妻嘛?”孟秀珍不太信,“你跟贺同志没吵过架吧?”
“没吵,但赵主任找我们的确是为了这事。”
孟秀珍满脸困惑:“难道那个名单真是别人杜撰的?”虽然跟苏婷说的时候,她再三强调不保真,实际上心里对那个名单深信不疑。
苏婷故意顺着她的话打趣:“看来孟姐你的消息也有不准的时候啊。”
“这只能说明告诉我这消息的人不靠谱。”孟秀珍郑重说道,她坚决不承认自己不靠谱。
苏婷哈哈笑:“那你可误会人家了。”
“误会……”孟秀珍话刚出口,反应过来问,“名单是真的?不对啊,名单要是真的,怎么会是赵主任来给你们做思想工作?难道你刚才骗了我?”
“名单是真的,赵主任也真的是来给我们做思想工作的,”走进楼道,灯光亮起来,注意到孟秀珍脸上的表情,苏婷赶忙举手,“你也别瞎猜,我跟东川之间没问题,是赵主任有其他事找我,主动接了这个活。”
孟秀珍松了口气:“我说呢,咱们楼上楼下住着,你跟贺同志吵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可未必,说不定我们吵架的声音比较小,你没听见呢。”苏婷边往楼上走,边扭着头跟孟秀珍说话。
孟秀珍则站在自家门口,笑呵呵道:“处在气头上,谁管声音小不小?除非你们是在床头吵架。”
苏婷差点脚一滑,抛下一句:“不跟你说了。”就加快脚步上到了二楼。
结果刚进门,就听见客厅里坐着的贺东川问:“什么床头吵架?”
苏婷走到茶几前,战术性端起搪瓷杯喝水:“没什么,你听她瞎说!”
贺东川靠着沙发靠背,微仰起头看着她,刻意拖长声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