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刊登恢复高考的报道后, 十栋就成为了大院里最热闹的地方。
大家来找的是孟秀珍闺女,她是应届生,且成绩一直很优异, 有问题纷纷上门青椒, 也会找她借笔记。
刚开始孟秀珍不是很愿意大家来问她闺女问题,一来不会每个上门的军嫂跟他们家关系都很好, 像苏婷那样的,让她闺女上门教, 她都愿意, 只是苏婷自己基础扎实,不需要人教;
二来上门请教的人太多了,第一天为了教这些人,她闺女都没怎么看书,很耽误学习, 就一个多月的复习时间,太紧张了。
好在上门请教的军嫂都是有眼色的, 大概是看出她不高兴,就不怎么上门问问题了,而是改借笔记。
这事孟秀珍不反对,初一到高三,她闺女做的笔记不知道有多少,借几本出去也没什么。甚至她闺女自己在看的笔记,也能借出去,反正抄完她们就会还回来, 不影响复习。
在借笔记的过程中, 有人注意到了孟秀珍闺女在看的苏婷的笔记, 打听起来。
孟秀珍闺女没什么心眼, 把笔记来源给说了。
那名军嫂听后很纳闷,想苏婷初中都没上两年,而且她离开学校都十年了,而孟秀珍闺女今年高三毕业,还一直成绩优异。
她看苏婷笔记干什么?
心里疑惑,却没把这当回事,只跟一个学习小组的人提了嘴。
高考报名结束后,大院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学习小组,有的是关系好的军嫂一起学习,有的是单位组织的,比如军区小学,为了让老师们能互相交流学习成果,促进学习的热情,也组了个学习小组。
这名军嫂参加的学习小组是前者,几人关系不错,又怕闭门造车,就凑到了一起。她随口一说,同小组的另一名叫戴淑兰军嫂却上了心。
正好戴淑兰跟苏婷关系不错,隔天就上门借了笔记。
苏婷很惊讶,问:“你怎么会想到找我借笔记?”
戴淑兰跟苏婷大两岁,大运动开始时已经上初三,但她离开学校太久,这些年又没怎么看过书,初中知识很多都忘了,所以最近复习的时候,常感到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的努力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如果不能,她不知道自己放下家里的一切,花费这么多时间复习有没有意义。
可要让她放弃,她又有些不甘心。
读书时她的成绩一直很好,心里也早早定下了想要从事的职业。
但突如其来的大运动改变了一切,梦想渐渐遥远,她也一度选择认命,听从父母的意见,结婚生子,洗手作羹汤。
可她心里名为梦想的种子并未破灭,当高考恢复,这颗种子发了芽。
而这,也是她选择报名参加高考的原因。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学习过程中,她常常觉得举步维艰,心里的后悔一天比一天深,如果过去那些年里,她能多看看书就好了。
但高考来临的步伐不会因为她的后悔而放慢,她只能想尽办法多学一点。
这也是她来找苏婷的主要原因,她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孟秀珍的女儿不会浪费时间在没用的笔记上。
戴淑兰这么想,也这么说了出来。
苏婷笑起来,虽然她没有参加兴趣小组,在孟家人来人往时,她也没有想过要到处嚷嚷她的笔记也能外借,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愿意跟人分享,只是她主动拿出去,学历摆在这里,别人免不得要问东问西,需要解释的事太多了。的
说多错多,这是不变的真理,苏婷一直铭记着。
但戴淑兰上门借笔记,她也没小气,将这两年复习过程中做的笔记,和写过的试卷都拿了出来,让她自己挑选。
戴淑兰基础知识虽然不扎实,但人并不傻,看到这些笔记和试卷,就知道苏婷是真有本事。
而且只看试卷和笔记的厚度,就能想到苏婷肯定早就开始复习了,甚至,或许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学习。
戴淑兰心中激动,却没有托大去拿汇总的笔记,而是挑了初一初二的数学笔记,又找苏婷借了两份试卷,她打算先看完这些,再去考虑其他的。
离开时,戴淑兰问:“如果其他人问题笔记从哪来的,我可以如实跟她们说吗?”
苏婷闻言愣了下,笑道:“可以。”
戴淑兰放下心,将笔记带到了学习小组,其他军嫂看她拿出的笔记跟之前的不一样,就问了几句。
得知笔记是找苏婷借的,有军嫂问:“你怎么突然找她借笔记?”
“我觉得她的笔记很有用。”戴淑兰说。
这是实话,复习的这段时间,戴淑兰学习进展不多,可看过的笔记是真不少,知道有的笔记看着很厚,翻开才知道没什么干活,还有的笔记干货有,但是真难懂。
而苏婷的笔迹风格很简洁明了,其中还写了不少她个人的学习方式和感悟,对她而言很有用。
有一个章节她之前一直学得迷迷糊糊,好像懂了,但到做题就不会了,可翻书一看,公式都记得,又没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因此那个章节的题目,一直都是她的薄弱项,遇到就抓瞎。
但昨晚看过苏婷的笔记后,她觉得自己想通了,再做题目果然比之前顺畅。
一起复习的军嫂都面露怀疑:“你确定?”
真不是她们看不起苏婷,她们一起复习的学历都不低,最差的戴淑兰,都上了一个多月的初三课程。
同样离开学校那么多年,她们复习起来都磕磕绊绊,苏婷停课时才刚上初一,她们真没法信她的笔记有用。
看出大家内心的想法,戴淑兰说:“你们不信就算了。”低头继续复习。
如果戴淑兰出生争辩,她们想法可能不会改变,但她这态度,大家心里都打起了鼓,你看我我看你后,有人忍不住问:“你借了几份笔记?能不能给我们也看看?”
能凑到一起复习的人关系都不会差,戴淑兰心里盼望大家都能考得好成绩,要不是这样,借笔记时她也不会问出那句话。
要是苏婷当时拒绝了,戴淑兰会尊重她的意见,不把笔记带到学习小组来,但苏婷说可以,她就没有顾虑了,将笔记本递出去。
看了没一会,就有军嫂问:“这真是苏婷做的笔记?”
戴淑兰说:“她亲手给我的,这还能有假?”
“她上学的时候成绩这么好?”
都是备战高考的人,笔记有没有用,她们一看就知道。如果这笔记真是苏婷写的,那她上学时成绩肯定不是一般的好。
戴淑兰摇头:“她读书时什么成绩,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她基础很扎实,你们要不要用?要的话我抄完给你们?”
大家毫不犹豫:“要。”
一分笔记能两三个人一起抄,没几天,戴淑兰她们学习小组的人就都用上了苏婷的笔记和卷子,之后一传十,不到半个月时间,找苏婷借笔记的人快要踏破她家门槛。
……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复习,高考终于来临。
为了苏婷能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考试,前一天晚上吃完饭,贺东川就开始催促两个孩子赶紧刷牙洗漱,上床休息。
不止两个孩子睡得早,他们夫妻俩也是九点不到,就回屋躺着了。
而且睡下后贺东川特别老实,虽然贴着苏婷当人性暖炉,但两只手一点都没有越界,
只是苏婷有点浪费他的良苦用心,上床后一直没什么困意,闭着眼睛又觉得无聊,便拉着贺东川说话:“你说我要是没考上怎么办?”
这时候报考大学比后世可难多了,她高考那年是先出高考分数再填报的志愿,但就这样,还是有学生志愿没报好,因为当年录取分数线调整了。而这时候报考大学,是要先填报志愿,表格交上去后再高考。
而且因为这是时隔十年的首次高考,十年前的录取分数线对他们而言,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考试难度也差不多。
所以他们面临的局面,可以用两眼一抹黑来形容。
虽然苏婷觉得她复习的还行,只要不发挥失常,肯定有大学上,但她报的那几所大学,说实话,分数线其实都挺高的。
临到考前,她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贺东川对苏婷可比她对自己有信心多了,听后毫不犹豫道:“不可能,你复习的这么好,如果你都考不上,我们大院这么多军嫂,不得全军覆没?”
“考不考得上不能光看成绩,还要看每个人报的学校,有的人可能复习的没那么好,但是报的学校分数线要求不高,也能考上,有的人成绩好,但报的学校分数线高,就有可能落榜。”苏婷现在就担心自己是后者。
苏婷这么清醒,贺东川不好再无脑吹,认真说道:“我觉得,考试前你不要想七想八,今晚好好睡,明天才能有好状态,状态好了,发挥就好,考上的几率就更大,你说是不是?”
“理智上,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感情上我现在睡不着。”苏婷叹气,“总觉得心慌。”
“没什么好心慌的,退一步说,就算你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后年,反正只要你想考,我永远支持你。”贺东川声音里染上笑意,“你放心,就算以后你要跟小焱一起参加高考,我也不会笑话你。”
苏婷想到那场景,伸手掐贺东川的胳膊:“你在咒我吗?”
贺东川手臂上全是肌肉,再加上她没怎么用力,掐人跟挠痒痒似的,让他忍不住笑出声,辩解道:“没有,我是在表达对你的支持。”
苏婷呵呵:“谢谢你的支持,但我并不想要谢谢!”
开过玩笑,苏婷靠在他怀里说:“要是今年真没考上,明年我就把目标调低点,我才不想跟小焱一起参加高考,太丑了。”
贺东川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丧气的话,她自己说是在调节情绪,他说却容易被误会是对她没有信心,在这个节骨眼,太打击人了。
最终,他抱住怀里的姑娘说:“我相信你能考出好成绩。”
……
虽然睡得不够早,但这一晚苏婷的睡眠质量很不错。
次日早上她是被慢慢叫醒的,当时外面还没有完全亮,室内光线有些昏暗,看着趴在床边的小姑娘,苏婷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我起来有一、二、三……”慢慢掰着手指头,可能是算不明白,改口说,“好多分钟啦!”
“真的?”苏婷伸手拉亮电灯,坐起来伸手去够床尾搭着的毛衣,边往身上套边问,“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爸爸叫我起来,”慢慢仰着脸说,“爸爸说今天的考试对妈妈很重要,让我和哥哥都要乖乖的,不能给妈妈添麻烦。”
苏婷笑着问:“你就乖乖地起来了?”
“嗯嗯,今天我要超级乖!”慢慢说完,迈着小短腿走到床边,“妈妈你要穿什么衣服,我给你拿?”
“哇!看来我今天能享受到慢慢的服务了。”苏婷一脸惊喜,指着棉袄说,“我想先穿外套。”
棉袄在床尾架子中间挂着,慢慢手不够长,站在床边够不到,于是她小跑过去,扯下棉袄,抱在怀里跑到苏婷面前喊:“妈妈!给!”
“谢谢。”苏婷伸手拿过棉袄,套上后说,“我现在还需要长裤。”
慢慢又去拿长裤,还有袜子,袜子在衣柜抽屉下面,苏婷和贺东川的袜子混在一起,她分不清哪双袜子是谁的,来回跑了两次。
等苏婷穿戴整齐,慢慢已经气喘吁吁,脸蛋也跑得红彤彤的,但她的情绪很兴奋,笑容灿烂地问:“妈妈,我今天乖吗?”
“特别乖。”
被夸奖的慢慢跑出去,找到浴室里洗漱的贺焱炫耀道:“哥哥,我刚才帮妈妈做了好多好多事!”
贺焱正在刷牙,闻声扭过头,咬着牙刷好奇问:“你帮妈妈做了什么?”
“我帮妈妈拿了外套、裤子还有袜子,”慢慢掰着手指头数着,“爸爸妈妈有好多袜子,我差点拿错了,妈妈说黑色是爸爸的袜子,我就去换了一双,我一下就找到了妈妈的袜子哦!”
“你不是去换了一双袜子吗?”贺焱疑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