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平叛待在江夏,早背地里与齐氏勾结,齐玄素替他打掩护!叫所有人都以为他被困在江夏!他早背地里朝凉州调兵!十万的兵!十万的兵!”
“郗珣他想做什么!他想要翻了朕大梁的江山社稷!”元熙眸光赤红,想起那叫他浑身颤抖的消息,只觉头痛欲裂。
他紧紧盯着晋陵长公主,终究是不敢动她,只能忍着气:“来人!将大长公主送去永乐宫看守,不准她踏出一步!”
......
连空春雪,天际清明如洗。
朱红窗棂吹入丝丝寒风,琉璃瓦上覆盖着斑驳积雪,一眼望去一片朦胧。
常令婉拢起肩头厚厚的狐裘大衣,将止不住的心乱如麻摒弃,她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不由得朝着李氏轻言浅笑。
说来她二人母女一别,至今足足一年也余。她本以为能见到李氏惊愕,甚至悔不当初的眼神,只可惜她终究又是失望了。
李氏穿着一身外命妇的素色绛紫直裾袍服,裙襦半袖,多年来的世家教养使得她总是从容自若,不卑不亢。见到这位早被逐出家门的逆女,也未见片刻失神之态。
她仿佛早已知晓,眸光平静如水面一般。
这般倒是惹得常令婉心中发紧,她连声笑道:“请母亲几次都不见母亲来,如今这日可算是请来了。”
李氏自被请入此处宫殿,便极少出言,如今也是表情淡漠,和声道:“臣妇为拜见孙后而来,不知怎的竟被宫人带来此处。”
常令婉不欲听孙后这个叫她心中恼恨的称呼,她挑眉细笑,以一副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容,微微扬起下巴,笑看端坐她下首的李氏。
“母亲再见女儿竟是不觉讶然?心中是否有疑惑为何女儿会成为当今的妃嫔?”
李氏与常令婉描画精致的眉目对上,她仍从容道:“娘娘之名传遍上京,臣妇亦略有耳闻。”
常令婉闻言不由得犹如少女时一般羞涩的红着面颊,“哦?都传的什么?”
她想听李氏细说,可李氏只含糊不语。
李氏越是这般常令婉就越是感兴趣,她一直追问之下,李氏便只好道:“世人皆知陛下有一宠妃。”
实则朝臣骂宠妾灭妻,常岱得知常令婉的消息,气的险些中风而去。
常令婉像是听不懂一般,毫不掩饰的欢愉,她追问道:“阿娘如今还生我气不成?”
李氏眉眼不变,修养使她并不与一个即将临盆的妇人吵闹,她只缓缓直言:“不知娘娘这日来寻臣妇究竟是何意?若是为了控住前朝只怕是白来一遭,如今逆军围堵上京,常岱一个户部尚书没什么兵权,帮不了你什么。”
常令婉面色微沉,“母亲为何如此想女儿?宫外混乱,女儿这两日就将临产,总是担忧母亲安慰。央求陛下许久,陛下才准母亲入宫陪着女儿,这是女儿第一次生产,总是心中害怕.......”
“娘娘既然无事,那臣妇便先行告退。”
常令婉终是忍不住,讥笑道:“常府真要与本宫老死不相往来不成?若是日后太子诞生于本宫腹中——”
李氏抬眼凝视着她,将她仅有的优越感打破,“此事娘娘该找常岱,他若想认回你,我绝无二话。”
常令婉彻底冷下面容,她不由得的直起身子,半是劝说半是威胁道:“陛下他早已登基,皇位动摇不得。女儿知晓常府有许多府兵,便是阿兄也曾在禁中领着职,自然有人脉。如今女儿即将诞下皇子,您若是能劝动父亲劝动阿兄出私兵相处一番,常府此时若能全力相助陛下,凭着女儿如今的地位和陛下亲口允诺,日后父亲必然是国丈,阿兄便是国舅。还有哪位命妇的身份能越得过您?”
“便是六妹妹,您可是怕女儿日后不会善待她?你大可放心,本宫保证日后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李氏打断她的话,淡淡起身:“臣妇今日入宫是来拜见孙皇后的,既然不见孙皇后,臣妇便先行告退——”
她却是来不及走,便被常令婉左右宫人拦下。
李氏半点不慌,见状倒是讽刺笑起:“娘娘如今是不打算放臣妇出宫?”
常令婉很是失望的摇头,眸中氤氲着厉色:“你若是答应我的话,我自会放你。可你若是执意不听劝......”
几乎是随着常令婉话音落下,一个身量瘦小的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身影闯入大殿。
“北边城门被叛军攻破了!已经一路打进来了!”
他尖利的嗓音欲将穿破云霄,叫所有人面色惨败。
北门外驻扎三千龙骧卫,外侧则是号称数万大军的肃王党羽,如今他们兵分两路进攻,若是攻破了城,只怕不到两个时辰就该进攻到皇城里来了。
皆是皇城被围,想跑可是难于登天。
“娘娘!陛下吩咐快些收拾行囊,往宫外暂时躲避!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常令婉表情猛地一僵,她面色发白,神情变得慌张,李氏却已打算趁着此时退出去。
“来人啊!给本宫抓住她!”
常令婉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只觉肚子抽疼的厉害,她咬紧牙关此时仍不肯放过李氏,朝着宫人道:“她是燕王岳母!常尚书之妻!便是逃出宫也要将她一同带着!”
虽李氏早已知晓常令婉此人人心险恶,奈何从未料到她竟能做到如此。
想来竟与她做过十几年母女,李氏后背发凉。
随着常令婉一声令下,她殿中的宫娥们便纷纷朝着李氏走来。
“夫人,随我们娘娘一同出宫吧。”
“你们!”
李氏双肩被禁锢起来,动弹不得,忽的殿外人影闪动。
陆芳携着几名暗卫从殿外涌入,她腰间抽出软剑,一指来宽的软剑在其手中犹如银蛇一般。
只见银蛇闪动,一剑迅雷之势拂过宫娥脖颈。
陆芳剑法奇快,下手狠辣,犯来她手下绝不留情,皆是一剑封喉。
须臾间,来捉李氏的宫娥甚至来不及以李氏为人质便倒地咽气身亡。
“啊!杀人了!”
“来人啊!将歹徒拿下!护着娘娘!”
一群宫娥内宦何曾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奈何光是吼着声音大,却是无人敢上前。
只因听见殿外传来一下下沉重的撞击声。
砰砰砰——
似是攻城弩撞击宫门之音。
宫人们在殿外惊惶万状痛哭连连,顿时自顾不暇纷纷哭丧着逃窜。
常令婉身边伺候的宫娥们也一下子慌了神,皇宫连禁卫都调走了,若是攻进来谁能守着?
莫不是叫她们上不成?
顿时四处大乱,宫娥们乱成一团只想着逃跑,逃出宫外去。
跑去殿外,殿外更是乱成一团。
禁庭中有一万有余的宫人,如今都觉得禁庭将被攻破,一个个壮着胆子抢起了宫中金银细软打算趁机逃命,发一笔横财。
李氏面容煌煌,被方才陆芳那两剑鲜血淋了一脸,如今纵使逃出殿外仍觉双膝发软,幸亏得陆芳一路搀扶。
陆芳护着李氏后撤,避开人群往西宫仁寿宫方向一路撤去,李氏恍然道:“你是......”
陆芳道:“臣乃燕王死士,先前在太后宫中任职,奉命护夫人安全。上京如今危矣,还请夫人随臣速速撤离。”
饶是李氏不懂朝廷之事,如今一听到燕王这个名字,心中顿时安稳许多,她思及远在朔州的女儿,红着眼道:“殿下平安否?”
陆芳道:“殿下一切平安,上京战乱,臣送您与女眷集合,仁寿宫那处有暗道,先出京寻处妥善之处。”
另一边的常令婉好不容易坐上出宫逃难的马车,只觉腹中疼的厉害,偏偏元熙如今也不知再何处。
身边往日的那几个大宫女如今危急关头早不知跑去了何处,只怕都想着趁机偷些金银细软,她身边如今只剩下一个春鸳仍对她不离不弃。
常令婉如今顾不得,只能抱着春鸳无助的哭:“本宫好像、好像发动了,救救本宫!”
春鸳一惊,“如今可不能生啊,娘娘,这处都是太监和侍卫,您总不能中途生下来,叫男人看了去。”
生孩子这等事哪里是说憋着就能憋着的,常令婉素来娇生惯养如今已经被折磨的几近晕厥,满头的汗水,只能去求春鸳,“怎么办?你替本宫寻个稳婆来,快些去......”
.....
京郊——
苍穹澄碧,万里无云。
严冬日辉倾泻而下。
万丈高空中一声凄厉隼鸣,一只展翅欲有丈宽的玉爪飞龙疾驰而过。
玄黑羽翼之下,是乌鸦鸦一望无垠的一群银甲骑兵,□□宝马铁蹄铮铮,金革声动轰轰如雷鸣。
骑卫以雷霆之势,带着撕碎一切的攻势朝着被诸多势力突破的上京席卷而来。
为首将领身姿高大挺拔,一身甲胄巍峨之姿端坐马上。
恍如天神临世的俊美面容隐于兜鍪面罩之下,唯露一双深邃如澜海的眼眸。
郗珣静静睥睨着一群逆军入侵的痕迹。
京畿之处,满是对峙过后的腥风血雨。
他忆起年幼时老师问他,温和的皇帝一定是好皇帝么?
武帝亲征讨伐前陈,震慑诸侯收回皇权,功绩卓越,奈何常年征战使民不聊生,国库空虚,使得西羌趁虚而入,为基业埋下致死隐患。
英宗谦和有礼,亲和待人,减轻赋税,重振国政,奈何太过仁慈,以至权柄旁落,宦官为政。
光宗贪恋女色,铺张浪费,生性残暴喜屠杀大臣,奈何他在位期间确实大梁国库丰盛,百姓赋税最轻的朝代.......
这君王如何,从不能凭史书只字片语评判,可这王朝腐败,世家如同水蛭附着其上吸着黎民百姓的血。
这般的王朝,注定出不了一个好皇帝。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
拖得越久,越是叫百姓饱受煎熬,凄风苦雨——
肃王、鲁王、信侯,逆臣竟凑得如此齐全。
“凉州卫,两翼骑兵分四路将所有城门守死,参与谋逆者就地格杀——”
作者有话说:
郗珣答应老婆半年的,如今超时了他心态被彻底拖崩了哈哈哈。
关于常令婉的孩子,是给春鸳趁乱掉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