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芳被引去见到珑月,朝着珑月行礼福安,笑着道:“安乐郡主,太后娘娘宣您入宫。”
珑月莫名,却也不见什么惶恐。
阿兄提前便告诉过她,太后这几日会宣她入宫,只叫她安心入宫。
珑月让陆芳稍候,她安慰好李氏,整理穿戴,便匆匆随着陆芳一同往宫廷而去。
仁寿宫四处以金丝楠木为梁,水晶玉璧作灯,琉璃碧瓦宝顶鎏金。
一路行走在宫廊之下便已肉眼可见的奢糜。
珑月见此心中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闷,总算去到时,便见外殿围着众多的妃嫔公主、宗室命妇。
晋陵长公主也端坐于塌。
见她入内,晋陵远远朝着她转眸看来,一双清冷的眉眼,珑月正是无措的时候,见到纪王妃朝自己挥手。
孙三没成想能在这里见到珑月,连忙欣喜的冲着她挥了挥帕子。
“郡主怎么来了?”
珑月连忙跑去她身边,隐逸与人群之中,躲避晋陵长公主的视线,道:“是太后请我来的。”
她也不想来宫中啊,每次都很不自在,又不好玩儿规矩又多......
孙三听闻倒是感慨起来,“看来老太后是还惦记着你呢,我方才与她说话她都不认识我了,瞧着是有几分糊涂了......”
孙三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总归是三分真七分假,她在宫里待得久了学会了做足样子,且她对着老太后总是存有几分敬佩之心的。
二人正说着,太后似乎知晓珑月来了,内室中便有女官出来宣她入内,珑月与孙三匆匆告别,绕过众人便迈入内殿。
仔细算来珑月许久没见过太后。
印象中的太后,是春日里那个与齐大人下棋下不过想要悔棋,遭齐大人嘲笑后死活不认账的老顽童。
是夏日里那个怕她吃不饱,特意给她多留了两碗杏脯酥酪的慈祥老者。
虽银发苍苍却是精神抖擞。
可如今,珑月见到床榻上躺着的那个老人时,她险些没认出来。
老太后眼神略有几分呆滞浑浊,看了她一会儿才认出她来。
珑月眼眶酸涩。
她哭喊了一声太后,就扑去床榻边。
“你这孩子,哭什么,哀家还活着好好的呢......”太后故作生气。
珑月听太后这般说,赶紧将眼泪忍住,她不会憋哭,憋着的模样小脸涨得通红,睫羽上都是泪珠。
太后伸手欲抚摸她,珑月连忙乖巧的将脸蛋凑去她手心里。
“太后娘娘,珑月来看您了......”
“好孩子,还是这副惹人疼爱的模样......”
太后目光似乎在她身后梭巡,喃喃道:“你阿兄呢?珣儿呢?”
珑月也不由得回头寻找,陆芳连忙上前道:“已差人去前朝寻燕王殿下了。”
太后便道:“好、好,一个两个的都是好孩子。”
她摩挲起珑月的脸,珑月垂眸与枕上老人浑浊的眸子对视而上,她也不知太后能否看清她,却一刻不停的与她说着话。
“听说您想要见我,我就连忙跑进宫了,心里想着啊,太后总算是记得我了,我还以为您将我忘了呢,许久都没见过您了.......”
太后笑说:“哪儿能啊......满宫的女眷,就记得你这个丫头。”
“你一来宫廷啊门室都敞亮了,那时我还想拿哪个俊俏的与你这般相貌......相貌的作配,想着我那侄孙儿倒也俊。后来想想,怪不得,怪不得珣儿那些时日见到哀家就板着张脸,明明才二十六,瞧着像是六十二的老头儿......原来啊,是那时候就对你有心思了,你一来一准也要跟来.......”
老太后一番话说的是断断续续,虚弱的紧,却叫珑月听明白了。
明白这位老人是看破她二人关系了。
登时她面颊飞红,心跳如擂,想否认道:“太后您说什么呢?我......我......”
半天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听身后传来内侍通禀声传来。
“燕王殿下到了。”
太后听闻忍不住轻扬起嘴角,一副看吧,不出所料他来了。
珑月回眸,一眼就与殿外那道修长的身影对上视线。
殿外敞亮,天光下的他面如冠玉,双眼幽深若寒潭。
身着天青方袖袍裾,袖口衣襟上绣着繁复绣纹,腰间祖缨玉佩,另一侧斜跨长剑,站的笔直,身子挺拔的犹如一把利剑劈开天光。
郗珣生的非常高,身型修长飘逸,行走间行云流水,广袖飘飘,恍若仙人踏世。
他走至珑月身前停步,跪坐的珑月努力的仰头,才能将他的全身映入眼帘。
郗珣轻拍了下她的头,轻呵起来,“还没看够,小心闪了脖子。”
珑月被他这般一拍,自入宫后心里那丝担忧害怕就忽的一拥而散了。
什么都不怕了。
小姑娘心想,阿兄啊阿兄,你可真是我的灵丹妙药,药到病除——
“我就想看你啊,阿兄,我好几天都没见到你......”
“花言巧语。”郗珣低声道。
两人险些忘了这里还有一位老人。
一番话语叫老太后既是欣慰又是心酸,她这外孙以往带人体贴温和,如今是一有了媳妇儿别说是娘,连外祖母也忘了干净。
好在郗珣很快敛了神,躬身给太后请安,与珑月一般跪坐去太后床边,温声道:“您可是有话要叮嘱孙儿与珑月?”
老太后笑意有几分深,她转眸落向珑月,声音里透出许多珑月这年纪看不透也听不懂的情绪来。
“好孩子,日后......日后啊你要好好待珣儿。”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吃尽苦头.......等外祖母走了以后,你与珣儿定要好好儿过日子,别嫌他闷,也别与他吵嘴。他这人有多聪明嘴就有多笨,受了气可吵不赢你这个小姑娘——”
郗珣眉眼岑静,在他面上似乎看不出一丝的伤怀,便是这般能惹哭人的话,他似乎也没落在心里去。
可珑月却是知晓的,阿兄也会难过的。
只不过她的难过会随着她的泪水一起流淌,流淌的满脸都是,而阿兄的难过,只会被他深埋在心底。
珑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不住的点头,将眼泪都甩去了郗珣手背上,嘴里还喃喃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嫌阿兄闷,我也不与他吵......”
郗珣心中叹一声。
掌心覆上小姑娘哭的滚烫的面颊,珑月却反手握着他的手,当着太后的面叨叨起来,承诺起来:“我最喜欢阿兄了,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变,我要与他一辈子。”
郗珣心道,说一辈子,少一日都不成啊。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