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疾驰落于地面,赤袍如云浪急腾,惊起漫目草叶,也使得掩藏在其中的万千暗涌再无遮挡。
的确。
长身窄头,红信獠牙,“嘶嘶”游蹿,入眼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色彩斑斓。
这片林子里并无鬼士,而是遍布毒蛇!
瞠然望着眼前难以置信的诡异情景,来不及想通这些毒蛇从何而来,怎从未出去,又为何那日萧夙心在时毫无征兆,司韶令不敢有半刻分神,长剑紧握,一向沉稳的掌心甚至渗出薄汗。
实在是数目过多了些,就算施以轻功,也无法确定在他起步借力之时会否被悬于高处的凶物突然扑来。
蛇身多为雄艳,咬上一口不堪设想。
可如此僵持必不是长久之计,眼看风里隐约有潮意扑鼻,只怕它们要赶在雷雨前夕尽数出洞,司韶令心知绝不可耽搁下去。
便当先前那一条已被他惊扰的劲猛长影再次撑着不可思议的下颌猝然嘶声而至,他沉淀已久的浑厚气力也伴随利刃出鞘而顷刻迸发。
一瞬间,如潮水聚拢的一道道长影蜂拥来攻,被司韶令一记横扫的剑风无情劈斩,半空中数道血雾绽裂,仍有截断的骨节不甘扭曲。
倒并无意赶尽杀绝,只趁对方被内力震慑的这一刹僵停,司韶令猛地踏起最近处已无凶影缠绕的长枝,便欲飞身冲过重重杀机。
谁料他步步打算,依旧低估了这片林子所隐藏的恐怖。
原是方才四周枝杈轰然震碎间,不知触及哪里机关阵法,整片树林被幡然打乱,仅隔瞬息,林海浩瀚,与他刚一进入时景象已完全不同。
他惊险跃出重围,却一时失去了方向,不得不又持剑落回原处,目光凛凛,冷得出奇镇静。
越是情形危急,越不可方寸大乱。
他爹曾为五派之首,也是五派之一的天墟掌门,天墟恰以剑、阵闻名江湖,所以他虽自幼拜入擎山苦练内功,却也对奇门阵法多少有些了解。
便长剑映出挺直身躯,红袖阔落,凡不自量力而来的长影悉数遭司韶令屠斩七寸,他也在这空隙中,视线一寸寸掠过草木虬枝,寻找那能够扭转乾坤的一线生机。
阵法机关诡秘多变,但眼见不一定为实,只需沉住气,总能发觉到破绽。
却正当周遭血气弥漫,腾腾杀风充斥耳鼻,突如其来的,空气中仿若掺入一丝丝不合时宜的味道。
司韶令身形不减,更撑起万分精力,以免自己出现幻觉。
然而细细分辨,他终是神情微怔。
真的……是酒?
怎么会有酒?
直至非常清楚的,察觉到剑下接踵来袭的迅猛飞影速度也似有迟缓,他猛一转头。
骤然落入一个朝他飞驰的怀抱。
只一霎,烈香沁骨,携着熊熊燃烧的岩浆将一切摧折。
天乾气息强鸷,迫使未分化的身体难免也有少许眩晕,司韶令极为抗拒地意欲一剑斩去,却睁开眼,惊讶看到前方所有蛇影正因着这铺天盖地的酒气而争相退却。
“千万别动手,”头顶传来瑟瑟劝阻,俨然怕极了他出剑,“我的信香坚持不了太久……”
说话间,江慈剑仍壮着胆子,双臂托紧身前被打横抱起的怒目美人,脚下不敢耽误,一边拼力逃跑一边以脚尖精准掠过草中各处机关,开出一条通往林外的崭新长道来。
而还没等司韶令皱眉想通他口中“坚持不了太久”是什么意思,鼻尖忽动,只觉又吸进几丝更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气味。
直至他不经意向后一瞄,只见本已退离的群蛇竟又吐着凶信追随而来,刚落地的心情又猛然翻搅。
才在周围逐渐飘零的酒气中恍然大悟。
江慈剑的信香乍一闻辛辣酷烈,如刀剑割喉,甚至凶猛可熏退毒蛇。
却也不出片刻,其中醇甜柔和的奶香便再掩饰不住,徐徐浮出,将原本烈意尽数覆盖。
他的信香,原来是乳酒的味道。
“……”
若非看到前方不远处便是出口,司韶令白眼已经丢过去。
哪里还会有闲心感慨,江慈剑伤势虽未痊愈,但臂力惊人,脚步生风,似乎又很会上树,的确是个天生习武的好材料,埋没在这寨子里可惜了。
只不过,马上要到了嘴边的夸赞转瞬即逝。
因为距离林外天光仅剩几尺,“哐叽”一声,江慈剑步伐过于急切,抱着他掉进了个以杂草掩盖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