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钦近几日都于陆府处理些案件。
停南轩内,男人着玄色勾纹长衫,端坐于桌案后的太师椅里。
他垂首提笔,面前积压着如山的文牍。
笔下浓墨一抹,清隽带有风骨的字显形,一提一转间透着锋芒,那杆白玉题诗毛颖在大而秀气的手中稳稳当当斜立。
陆明钦眼下于都察院司纠劾,可因未及冠,并未上朝堂,也未对外宣称。
都察院官员大多要外派,但他将来要承袭爵位,是以只在院中辅助大理寺与刑部提案,正事不多,琐事倒是一大堆。
批完最后一份文牍,外头暮色将合。
陆明钦指腹微抚了抚眉心,搁笔朝外望去。
一旁立着的伴云忙问,“世子爷可是要用膳了?”
陆明钦自太师椅里起身朝外走,微顺了顺衣摆,他想起今日太子来陆府时所说的,方开口道,“去陆夫人那吧。”
停南轩离卧翠居并不远,两人才于小道中行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门外立着的芳潋见到陆明钦很是讶异,疾步迎着他入内。
“......徐公子且不提,那邵远似乎也对阿鸢有意......”屋内隐约传来陆明霏同陆夫人的谈话声,陆明钦脚步稍停。
邵远?
他几不可闻略蹙眉,踏入屋内。
主座上陆夫人一袭雅青色素衣,明明衣着简单,却自有一番矜贵之气。
那端秀如玉的脸上满是笑意,她正同陆明霏说着话,略侧眸间却望见门口的陆明钦,唇边笑意顿时微滞。
见陆明钦行了礼,她才淡淡道,“你来作甚。”
这话语里的淡漠连陆明霏也听出不对劲,她不动声色抽出母亲掌中的手,锁在座位上装鹌鹑。
不知为何,母亲与哥的关系并不好,每回母亲见着他,总没有好脸色,就算是笑容也是淡淡的。
而哥......也只唤母亲为夫人。
至于陆明霏自己,她虽对景仰陆明钦不假,可也莫名对其心存畏惧。
算起来,阖府似乎并无能亲近他之人。
蓦地,她想起曾经见过的那一幕,脑中划过谢知鸢的脸。
在陆明霏发怔之际,陆明钦早已道明来意。
“你是说,太子有意让我当司典?”
陆夫人攥紧手中护甲,她喉咙发紧,“是......皇后的意思吗?”
大衍三年一度的南郊大礼将行,这日帝后需亲自前往相国寺参加祭典。
本朝男女皆可为官,是以分两列祭拜。
这排列的顺序格外讲究,要按官职大小,先后入队。
未有官职的家眷不被允许前往祭拜,但有例外,典司可排与帝后之后,凡是当上典司之人,无不是皇亲国戚。
可相比于大长公主等人,陆夫人的身份还欠了些,更何况,她与皇后间的龃龉尚未解决,往年也未被请入列。
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夫人多虑了,”陆明钦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微掀起长睫,“大长公主今年身子不适,已先与皇后告假。”
言下之意,陆夫人就是个凑数的。
也不管有没有曲解他的意思,陆夫人听着他的冷言冷语,从中硬生生挖出几分讽刺。
她气得身子发颤,看着立于几步之外的陆明钦,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上满是淡漠。
邪火在胸口几度翻涌,
瞧,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
她一把薅过桌案上的茶盏,在陆明霏的惊呼声中狠狠朝陆明钦丢去。
天青色茶盏于空中划过,下一瞬被一只手挡了下,转变弧度落于地上,发出脆响。
“娘!”陆明霏豁然起身,疾步到陆明钦身前,“哥,娘她......她一时气头上,绝对不是诚心的。”
陆明霏本意是要缓和两人的矛盾,可她抬眸间却对上了陆明钦的眼,一时被吓得卡了壳。
陆明钦眼睫微阖,压住心中的暴虐,等气息恢复平淡,他连声告辞都未回,径自旋身离去。
侯在外头的伴云忙跟上,却在错眼间,瞧见世子爷垂于身侧的手。
血蜿蜒着往下滴落。
作者有话说:
万人迷——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