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违特别爽朗:“不用。”
“你这个蜥蜴人,你没有脆弱的时候吗?”
“没有啊,”易思违关注点很怪。眼花缭乱的酒吧里,只有他一个人显得那么清醒。他很认真地笑了,“我才不是蜥蜴人。”
“不会情不自禁的人不要谈恋爱。尤其是你,会给别人带去灾难。”汤祁乐醉得一塌糊涂,胡言乱语,“你就是蜥蜴人。”
连朋友都嫌弃他的易思违没有给谁带去灾难,至多,只是一点风波而已。
异性喜欢上他,这就算是风波了。
还没毕业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有个艺术大学的女生通过钓鱼的叔叔认识他,加了联系方式,因为他喜欢已读不回,于是就找上门来。一来他不讨厌她,二来有共同好友,也能遇到几次,于是一起出去玩过一次。
他们去的水族馆。汤祁乐也认识女生,对双方是什么德性多少有一定的了解,提前叫易思违,别打扮得太夸张。
那段时间,易思违看了大卫鲍伊的纪录片,受其影响,又漂了头发。为了不麻烦,直接向后梳,按理说,不拿头发挡脸,头发也没好好修剪,他觉得非常普通。要准备开车,墨镜也架上了,在他看来,这和平时一起出去玩的中年大叔没什么不同,应该很朴素。
但一看到他那天的样子,汤祁乐马上劝阻:“不行不行,你这样看起来太会玩了。”
易思违特别不解,被他说得不太开心,套上卫衣的帽子,有些抵抗地说:“这件衣服我穿了几年,都有线头了。”
反正最后,他还是这样去的,连耳钉都没摘。约会对象看直了眼,他暗暗反省自己做错了,汤祁乐没撒谎,他不该逞一时之气的。因为晚上答应去导师家吃饭,到点就解散了。他其实很喜欢这个女生,觉得她性格很阳光,长得也漂亮,但真正相处起来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学业很忙,之后,他没再跟别人见面,也不是那么有空去操心别的。开车兜风和钓鱼都变得很奢侈,他又培养了打台球做新兴趣,节省时间,买了一个迷你台球桌,在室内就能玩,可有意思了。
除此之外,就是学习,工作,学习,工作,不断地学习和工作。
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前,易思违看时间的次数太多,被同事问了。
巡回护士问:“有约会?”
“不是。”他否定得很快,太快了,反而引得年长女性会心一笑。
下班以后,他开车去和莫乌莉约好的店。那是典型只对朋友开放的私人餐厅,餐厅在室外,旁边有人工池和树作景观。
易思违坐下,不觉得拘束,但也不惬意。他说:“你先生今天状态不错。”
“那就好,”她朝他露出笑容,很美也很刺眼,“聿澍这个人……他是个很不容易的人。”
柔软的树枝袅袅拂动,水面下或许有鱼,或许没有。天气真好,让人心平气和。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
他说:“你是什么时候结的婚?”
她说:“四年前吧。在美国度假的时候。”
那时候他在做什么呢?易思违想。大概坐着游艇,忍耐着晕船,在海面上钓鱼吧。
莫乌莉问:“你想知道我和我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吗?”
易思违耐心这一点倒没变,永远捧场,不会随便让人无话可说:“怎么认识的?”
“还挺有意思的。”她说了一个有点长的故事,中途有人来上菜,是法国菜。两个人边吃边聊,好像一对许久未见的朋友。
大学院申请刚通过,她就飞往了国外。莫乌莉承认,她在很多事上都没费太多力气。绩点优秀,头脑很好,对她来说,要学什么都简单。但是,莫乌莉的状态并不好。
南国去世那一年,她暴瘦过一次,形貌枯槁地拍了学生证照片。外貌的一时消沉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大概那时候就病了,只是后来靠某个支撑点撑了一段时间,失去以后,整个人的状态再次下滑。
周聿澍就是那时出现的,仿佛光落进枯井。他浑身活力,无忧无虑,而且,对她一见钟情。他去拜访教练,顺便参加训练,在异国他乡遇到了同胞不难得,难得的是撞见灵魂伴侣。一次聚会后,周聿澍就托朋友介绍他们认识。
起初,莫乌莉对他没兴趣。
他开车载她去滑雪,和她去迪士尼乐园玩,带她去外国电影节看明星走红毯。她凌晨想吃炒饭,餐厅关门,他就笨手笨脚炒了送过来。她看哪个油管博主时笑了一下,他就专程请了博主本人一起吃饭。她买了一个挂坠,他马上就送给她颜色匹配的名牌包。
但是,周聿澍从没逾矩过。她没有答应,他就不会贸然亲昵。久而久之,她对他的态度也改变。某一次早晨,他带她去看海,风景很美,气氛旖旎,她主动吻了他。
那时候,莫乌莉还在读书。他们稳定谈了好几年恋爱。在周聿澍家,他妈妈是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莫乌莉见了几次面,虽然欣赏她,但明里暗里没表态。根据周聿澍告诉莫乌莉的情况来看,不知为何,妈妈不支持他们俩结婚。但最后,他们还是在国外进行仪式,回来登记了结婚。
“婚礼很有趣。”莫乌莉想在手机里找到照片,但最后,也只有婚礼上他们手挽手的人像照。她递给他看。
易思违放下刀叉,擦了擦嘴,然后接过去看。照片里,莫乌莉穿着昂贵的婚纱,脸上带着澄澈的微笑。他定了定,默默温存了几秒。
她看起来很幸福。
故事很简单,莫乌莉遇到了一个适合的人,被一个人施展了好的咒语,她被拯救了,所以,未来能够幸福下去。
间歇性的,易思违真的很恨莫乌莉,非常讨厌她。尤其在刚再见的时候。但是,此时此刻,很难分辨理由,他忽然又释然了,面对她,他的感受永远很复杂。易思违把手机还回去,用平寂无波的双眼望着她:“那就好。”
餐盘里的食物还有残余,但却已经变得难以下咽。他低下头,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佯装无事地吃完。于是,他没来由地又重复了一次:“幸福就好。”
“嗯,”莫乌莉敲了敲手机,把它放到一边,她表现得那么漫不经心,轻快地说道,“这次找你,我主要是想问问,我们要不要复合?”
一瞬间,易思违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看向她,狐疑与困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最原本的冷漠:“周聿澍呢?”
莫乌莉切割鹅肝,切割羊羔肉,切割鳕鱼,切割一切放在她盘子里的东西,然后,送入口中。她说:“我觉得还是你更好。”
他说:“你们吵架了?”
她坦然得十分有违和感:“嗯?没有啊。”
“他做错了什么吗?”
“什么都没做错哦。”
尽管只是来回几个问答,易思违已经理解了前因后果。他没有愤怒,也完全不感到肃穆,恰恰相反,甚至觉得可笑。这算什么?这令人作呕的女人,这畸形荒谬的心动。
他提醒她:“你先生会伤心的。”
非必要的场合,莫乌莉并不在意餐桌礼仪,手指粘到酱汁,她就直接放到唇边吮吸。听到他的提问,她居然笑了。那是和婚纱照中一般无二的纯洁笑容。
“我不是一定要在乎他吧?”她反问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