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软见他回来了, 连忙站起身来,打断了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战火。
自从晏秋上次在火场救了她,陆软对于他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转变。
晏秋能感觉到她在尽力讨好自己, 但想起上一世她对于傅霜迟的包庇纵容, 对她还是始终无法亲近。
“小秋,你回来了。”陆软说着,冲他挤出一个笑来, 走到他面前说道, “饭已经做好了,去洗手吃饭吧。”
晏秋摇了摇头, “我已经吃过了。”
说完,便向楼上走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 就听傅沉泽在身后叫住了他, “晏秋, 你还有没有规矩?”
晏秋闻言停下脚步, 转身看向他。
然后就听傅沉泽义正言辞地说道:“傅家规矩,只要爸在家,所有人都要一起吃饭。”
晏秋本来想着手术的事儿,今天懒得和他计较。
但他非要来招惹自己,不反击一下可就不礼貌了。
于是晏秋做出一脸疑惑的表情,反问道:“规矩?傅家有什么规矩?是纵火杀人?还是兄弟相奸?”
晏秋话音刚落,在场的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旁边的管家佣人见状立刻退了出去, 仿佛生怕战火牵连到自己一般。
“小秋!”陆软满脸惊讶, 抬手捂住嘴巴, 似乎想要喝住他。
傅沉泽则直接变了脸色, 大步走到面前, 阴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晏秋抬起头来, 面上丝毫不惧,只是淡然地看着他,“我真的胡说了吗?”
“你!”傅沉泽猛地抬起手,似乎想要打他。
但刚一抬手就被陆软跑过来拦下。
她挡在晏秋身前,严肃地看向傅沉泽,“沉泽,你想干什么?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吗?”
“哥哥?”晏秋闻言笑了一下,直视着傅沉泽问道:“你配这两个字吗?”
“我不配?”傅沉泽看着事到如今陆软突然护起了他,只觉得心里的火一股股往外冒,“妈,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你难道没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的吗?”
“沉泽!”陆软喝道。
然而傅沉泽已经气红了眼,不管不顾地说道:“明明他回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我们一家人和乐美满,哪儿有这些破事儿,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来我们家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不是他,霜迟会沦落至此吗?”
“霜迟霜迟,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陆软也来了气,“无论如何,他放火就是对的吗?你是不是忘了,我差点也死在那场大火里?当然,我也不忍心看他坐这么久的牢,但有一点没错,他确实该受到一些惩罚,他需要反思,你也需要冷静一下。”
“我知道。”陆软的话仿佛一记重拳重重打在他的心上,傅沉泽终于平静了一些,“……但十年确实太久了。”
“怕什么。”晏秋见状,故意添了把火,“反正有你一直等着他,等他出来了你养他一辈子不就行了,你们之间感情这么深厚,就算十年不能在一起也没什么吧。”
“晏秋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
“我胡说?”晏秋打断了他的话,越过陆软走到他面前,“大哥,你对傅霜迟到底是什么感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你对他真的是兄弟之情吗?”
“你真的只把他当成弟弟吗?”
“你敢发誓你问心无愧吗?”
傅沉泽在他咄咄逼人的质问中哑了声,刚才满身的嚣张气焰就这么消了下去。
一旁的傅建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晏秋,你什么意思?”
陆软的面色也是一片煞白,走过来问道:“是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晏秋看着傅沉泽紧握的双拳,冷笑了一声,将口袋里的那枚u盘递给了陆软。
“没什么,一出好戏罢了。”
说完,便转身上了楼。
晏秋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急着关门,而是靠着墙静静地听着楼下的动静。
长久的沉默后突然传来陆软的一声惊叫。
紧接着,便是陆软高喊,“快打120”的声音。
管家佣人在楼下忙成一团,晏秋则缓缓关上了门。
他突然想起自己回到傅家的第一天,傅霜迟为了给自己下马威弄得全家鸡犬不宁。
或许那时就已经是一种不详的预警,傅家注定会一直乱下去。
晏秋不知道刚才楼下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奇,只是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人会打扰他了。
他重生的这个时间点确实很幸运,尚且还是胃癌早期。
癌变发生在胃壁的黏膜下层,只需要做内镜黏膜下病变剥离术便可以,比起切除胃部,可以减少很多痛苦。1
而且术后一个星期就可以出院,也不会耽误太久的时间。
因此晏秋并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收拾好行李后就坐到了桌子前,从抽屉里取出姑姑送他的那一套刻刀。
同时还取出了一块榆木。
看着手中的榆木,晏秋突然想起了上一世被傅霜迟摔坏的那件作品。
他好不容易刻完的“故里”。
如今傅霜迟还在看守所,没有人会再摔了他的作品。
所以晏秋打算重新再刻一次。
刚拿起刻刀,晏秋便想起他马上就要住院,估计也没办法再直播了,于是打开手机,又进行了一次直播。
不过这次他的手术费已经够了,因此晏秋关闭了打赏的功能。
只是坐在镜头前,安安静静地刻着自己的作品。
他从白天坐到黑夜,暖黄色的灯光亮起,窗外繁星点点,手中的作品也已初具雏形。
还剩下一半没刻完,但晏秋也没有再刻下去,而是下了播,把刻了一半的“故里”放进了抽屉里了。
剩下的就等他出院再刻吧。
傅家冷清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也没人回来。
晏秋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事,一大早就提着自己收拾好的东西向外走去。
他的东西不多,刚塞满一个小号行李箱而已。
临出门的时候碰见了管家,管家看他提着行李箱,关切地问道:“秋少爷,您要出去吗?”
晏秋点了点头,冲这位和善的老人露出一个笑,他还记得自己上一世离开傅家的那个雪夜,是他给了自己一把伞让他抵御风雪。
“您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半个月左右。”
“好的,您一路小心。”
“周叔再见。”
晏秋说完刚准备走,却又被管家叫住,“秋少爷,老爷昨天心脏病犯了,您不去医院看看吗?”
晏秋闻言,这才明白了昨天陆软那声喊叫的含义。
没想到那段录像对傅建庭的冲击那么大,心脏病都气犯了。
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晏秋知道他的提醒是好意,但还是摇了摇头,不甚在意地说道:“妈和大哥都在,他们会照顾他。”
管家老迈的脸上闪过一丝叹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晏秋已经先一步接过了他的话,“周叔,我先走了。”
“好。”管家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和蔼地说了一句,“秋少爷,早点回来。”
晏秋来到医院,办理好了住院手续。
医生给他安排了双人间,同病房的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
因为他的情况比较复杂,所以术前准备还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晏秋做完检查回了病房,发现时间还早,于是便想溜出去转转。
好在医生对于他外出也没有限制,于是晏秋便换好了常服,走出了医院。
他先去了一趟古玩市场,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真在沉古轩碰到了送他佛珠的老人家。
老爷子的精神依旧很好,一只手盘着文玩核桃,一只手正和沉古轩的老板下棋。
看见晏秋,丝毫没有许久未见的生疏,仿佛昨天才刚见过面一样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今天没拿你的东西来卖吗?”
晏秋摇了摇头回道:“最近有些忙,就没有做什么。”
老人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了一句,“业精于勤,不可荒废。”便作了罢。
晏秋点了点头,回了句,“我知道了师父。”
因为老人经常给他指点,所以晏秋一直坚持这样叫他。
老人也没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自那以后两人一直师徒相称。
晏秋没学过围棋,也看不懂,但还是默默地坐在旁边看两位老人下。
虽然看不明白,但晏秋猜测他们两位老人家应该旗鼓相当。
因为一盘棋他们下了很久,黑子白子咬得很紧,一直到下午才分出了胜负。
老人家赢了棋,十分高兴,请他到路边吃了碗馄饨。
吃饭的时候晏秋有些心不在焉。
老人也没说他,只是等他吃完,才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晏秋看着老人关切的眼神,有一瞬间想把一切和盘托出,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