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吴艾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吴氏这段时间的业务很糟糕。
虽然不想承认,但吴氏每年百分之七十的订单都来自君逸,这是不争的事实。
早前吴氏在金银加工业也是说一不二的大龙头, 一呼百应。鼎盛时期,他们的定价就是整个行业的参考,小供应商们趋之若鹜,为了吴氏的订单, 连当年还只有几岁的小吴艾都贿赂。
但在老爸和叔叔联合投资失败后, 吴氏资金链断裂, 几次因生产停顿单方面毁约,经营越来越难,在行业中地位一落千丈。
也恰巧是那个时候, 吴艾救了林酝。
他没想到, 救的是吴家的救星。
那个时候,吴氏已经快要倒闭,君逸的董事会并不支持他们成为金银加工件的供应商。
但林家感恩,林父拿出了自己的个人资金,又以个人名义帮着吴氏疏通各方面关系,吴家的生意这才慢慢好转, 最终达到要求,取得了君逸的供应商资格。
然后便一直靠着这块业务生存。
表面上吴氏依然呼风唤雨,但实地里的千疮百孔,只有吴家自己人知道。
有了这层关系, 吴父吴母眼中, 林家就是衣食父母, 生怕两个孩子闹翻了影响生意, 一直都告诫吴艾要抓紧林酝。
身份不再单纯, 吴艾便觉得,自己被吴家推出来,成为吴、林两家的联系,限制了他的人生自由。
还好林酝单纯可爱,又一心爱着自己,相处起来并不讨厌,否则,他便成了家族的牺牲品。
但是最近,吴家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不过是刚刚注册不久的新公司,思韵竟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国内的金银件加工行业掀起轩然大波。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的业内企业都知道了思韵的名字。
接下来,思韵开始联合势单力薄的小加工企业,或收购或协议,组成小企业联盟,开始对抗吴氏的价格体系。
吴氏在这个行业做老大已久,业务能力因循守旧,根本跟不上也不屑于跟上现今的市场潮流,反正他占大头,其他的企业胳膊拧不过大腿,有时甚至会出言恫吓,让那些零散的小企业听话。
如今思韵这一倡议众望所归,很短的时间里,金银件加工的小企业便组成了联盟。
由此也惊动了上游的原料供应,和下游的珠宝首饰业。
这两个月来,十分明显的,吴氏的采购遭到了大幅挤压,额外的价格优惠没了,连量的供应也没有了之前的优先权。
更糟糕的是,思韵显示出了极为优秀的设计和创新能力,最近好几个重要的订单投标都被思韵抢了过去。
吴艾一向是负责吴氏产品投标的,因为和君逸有着这么一层“亲家”关系,在同等条件下,看在君逸的面子上,中标的总是吴家。
但现在,都被思韵抢走了。
今天一个重要项目开标,思韵相对吴氏,以一分钱的价格优势中标。吴艾怒了,找到招标的企业老板要说法。
老板却一反往日的客气,十分生硬地对他说:“吴小少爷,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招投标这种事情你自己清楚,一分钱优势也是优势。再说了,人家思韵可以保证每年推出至少十款新品设计,这个,你们吴氏能做到吗?”
能做到吗?吴艾怒火中烧。
早在上个月,吴氏最好的五名设计师就集体提出了离职,临近新年连年底分红都不要,直接裸辞。但私下有人告诉他,思韵出了高价请这些人,承诺的年薪,比吴氏股份的分红还要高。
这天晚上陈思祺请客,叫了吴艾一起。一群纨绔在酒店喝完酒,又去酒吧放松。
不久后,白彦来了。
小明星最近也有些憔悴。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谈的几个代言,最近都悄无声息地换了人选。网剧爆红时谈得好好的几个剧本也没有收到试镜通知,白彦的经纪人莫名其妙,一直在问他是不是最近得罪了哪个大佬。
白彦想不出来,也懒得想,反正,他有吴艾就够了。
少年时期的吴艾花钱就大手大脚,带着白彦去约会的时候,吃的是最贵的西餐厅,玩的是最好的会所,就连平平常常的日用品,送给白彦的都是大牌。
两人复合后,吴艾依旧出手阔绰,白彦一直都坚定地认为,只要抓住了他,便抓住了进入豪门的美好未来。
包厢里群魔乱舞,陈思祺叫了一群少男少女作陪,不一会儿,场面就淫靡到不能看。
吴艾已经喝得半醉,模模糊糊中,好像是林酝坐在了他身边,温柔地挽着他的手,凑上嘴唇。
他渴望能狠狠地去吻眼前的青年,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宣告自己的占有。
意识深处却十分狼狈地清醒着,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他推开了白彦,意兴阑珊地离开包厢。
回到吴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
出乎他意料的,客厅里亮着灯,吴家二老都坐在沙发上。
他心中一惊,慢慢走了过去。
“爸……”
刚叫了一声,迎接他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还知道叫我爸?”吴父气得满脸通红,“我们天天是怎么跟你说的,嗯?让你和小酝好好相处,你倒好,居然和林酝闹分手!你知不知道,吴氏现在就靠着君逸过活,你和林酝闹翻了,人家立马掐了我们的订单。我说这段时间,林檎那小子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吴艾的酒一下子醒了,他嗫嚅着:“爸,您别听别人瞎说。”
“什么瞎说!你……”吴父霍地站了起来,“我瞎说?今天我都见到小酝了,他亲口说的,你们分手已经三个月。好啊,敢瞒着我们了,啊?今天你就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气得直哆嗦,吴建才操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扔了过去。
烟灰缸擦过额角,留下一道血痕。
吴母尖叫一声扑向了儿子,回头跟吴父吵:“好好说话不行吗,干什么打儿子,打死了谁给你养老!”
吴父暴怒:“饭都吃不上了还养什么老?我告诉你吴艾,拿不到春季花枝系列的订单,咱们一家人都要被赶出去喝西北风,你快点给我想办法哄好小酝!”
再不想说话,吴父狠狠地踢了一脚茶几,怒气冲冲地回了房。
吴母哭了起来:“小艾啊,你爸爸说的是真的,咱家如果拿不到订单,就要破产了啊——”
吴艾心烦意乱地看着母亲,强忍着劝道:“妈,别一惊一乍的,没那么糟。”
“唉,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吴母擦着眼泪,“但是,你跟小酝分手的事情是真的吗?那孩子挺好的,耳根子又软,你再多劝劝,买点礼物送他,早点跟他和好,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多好?”
吴艾烦躁地闭了闭眼睛:“妈,没那么简单……”
“不简单也得解决啊,”吴母叹气,“你是没过过穷日子,真到了那一步,什么都没有了,可怎么活啊。”
仿佛瞬间衰老了二十岁,吴母恍恍惚惚地回了房。
吴艾抱着头在沙发上枯坐一夜,第二天早上,拨通了林酝的电话。
林酝这晚也没怎么睡,见了吴父之后回到家,他拿出了当年吴艾的那串古董项链。
十字攒花造型,九颗小钻石拱卫着中间的那颗深紫色蓝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