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酝回头看了男人一眼。
桑思逸脸色毫无波澜, 反倒十分自然地把他往里推了推:“换身衣服再睡舒服些,不用定闹钟,到时候我叫你。”
门在身后被带上, 林酝慢慢走过去,慢慢换上那套家居服。
衣服还是很大,袖子长过手臂,衣摆也盖到了腿上。裤子却细心地做了调整, 应该是重新剪裁过, 他穿起来刚刚好。
蓦地, 就回想起那天他坐在书桌上,桑思逸给他挽裤腿的情形。
林酝捧着脸窝在床上。
床铺干净清爽,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在家常的淡香中, 似有若无的雪松与香草的味道, 如看不见的丝线,慢慢地、慢慢地包围而来,将他裹在当中。
这是思逸哥身上的味道。
每当这个味道充盈鼻端的时候,他都特别特别安心。不论是在漆黑的矿洞里,还是在陌生的城市中,有这个味道在, 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必多想。
只是,这个味道,终是要离开的吧。
林酝垂了头, 想起那一段段国王的传说。
因为失恋而发泄, 旁人听起来痛快, 但对于当事人而言, 有多痛苦, 都只有自己知道。
他一定很爱那个人,所以才会伤得那么深。
也许哪天他想通了,就会去找那个人吧。
林酝撇了撇嘴,拿出手机,翻到上次和思韵小姐姐的对话。
对话还停留在思韵的那一句:“那么他会不会,其实是喜欢你朋友的呢?”
思逸哥,会喜欢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酝睡着后,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时间太久远了,他根本就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形,只是隐约记得,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小哥哥。
照看他的那个人喜欢偷懒,他就总是甩脱他,跑去找小哥哥玩。
小哥哥住村子另一头,是他有一次跑过去玩的时候认识的。
小哥哥对他很好,帮他摘芒果,还陪他到水潭里捞螃蟹和虾。
只是后来,他和小哥哥一起,遇到了隔壁村子的恶霸孩子,恶霸抢了他的什么东西,他们打了一架。
都是小哥哥在打,他太小了,别人都不理他。
但是因为被推了一把,他掉进了小河里,虽然最后被救起来了,却因为呛了水发起了高烧,这段记忆就更模糊了。
等他从高烧中恢复,小哥哥就不见了。
他们约好了要在他的“基地”见面的,小哥哥却没有来。
大概是因为嫌他太麻烦吧。
哥哥以前就经常因为嫌他太麻烦而不理他。
小林酝很委屈,他也不想发烧的,为什么小哥哥后来就不理他了呢?
小时候小哥哥不理他,长大后吴艾也不理他,思逸哥……会不会有一天,也不理他了?
“小酝,小酝。”有声音在叫他。
温热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男人的声音温柔:“做了什么梦,怎么都哭了?”
“是梦见……”是又梦见吴艾欺负你吗?
桑思逸的脸色有些沉,没有再说下去。
“没事,思逸哥,”林酝揉了揉眼睛,“是梦见小时候的事了。”
他坐起身来:“小时候有个对我很好的小哥哥,因为我太麻烦拖累了他,就不理我了。每次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
他拖长调子,做出夸张的表情:“都好伤心啊——”
男人却没被他逗笑,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起来吧,底托都做好了。”
“哇,这么快!”林酝瞬间把梦里的一点点悲伤抛在脑后,冲到小浴室去洗了把脸,换了衣服就跑出去。
坐在床边,慢慢把家居服上的褶皱捋平,把衣服叠好,桑思逸有些出神。
怎么可能不理你?
失去了母亲的小少年,一直都被迷信的村里人暗暗诟病,说是他命硬,克死了母亲。
只有那个小团子,什么都不管不顾,自从两人相识后,每天都来找他,变着法地逗他开心。
当他看见那个小团子被人失手推下河,呛水高烧到命悬一线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相信了那些传言。
他远远地逃开,作践自己,仿佛让自己过得差一些,被他影响的人就会好一点。
再后来,出了意外,他被送往国外,鞭长莫及。
外间传来林酝和工艺主管讨论的声音,桑思逸慢慢走到门口,看着他的小团子露出明快的笑容。
上辈子三番五次被命运捉弄,他不得不放手,遗憾一生。
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次机会,这辈子,他一定会护住他的珍宝,谁也别想再伤害他一分一毫。
那批石榴石首饰第二天下午真的全部完工,林酝开开心心地把饰品带给林芊芊,谢绝了下一批订单,恢复了日常的生活节奏。
终于在博览会开幕前两天,王勤通知林酝,他的项链已经最后完工,他早早便去了公司,做最后的调整。
心血没有白费,林酝的项链得到了公司高层的一致赞赏,林父一整天都笑呵呵的,吩咐参展的人员把东西收好,博览会时好生展出。
林酝哼着歌下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