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年便是崇德四年初,魏婧薇特意寄给娘家的信也得到回复了。
原主的父母对于魏婧薇得了九阿哥一事挺欢喜的,而且念及女儿在皇太极宫里已经有几年时光了,便打算来盛京看女儿一趟,或许有着打量皇太极的意思在,但最关键的还是给自己的女儿争一口气。
他们不是不清楚女儿被封为西宫大福晋的事,国君福晋是一直陪伴在皇太极身边的人,封大福晋的名头还算是差强人意,可娜木钟是应当被封为东宫大福晋的,是宫里地位第二尊贵的福晋,可惜多出一个宸妃,便是硬生生将娜木钟的地位往后一挤了。
为此来盛京一趟也算是看看女儿如今的处境吧。
这消息传到皇太极耳边,就是极为值得重视的事了,漠南蒙古部落就有阿霸垓部,而娜木钟的阿玛是阿霸垓部的领主之一,娜木钟的两个姐姐还嫁到两个颇为强盛的蒙古部落。
因而娜木钟的阿玛阿巴亥郡王额齐格诺颜此刻在皇太极的眼里就极为重要了,毕竟这阿霸垓部的领主与三方部落牵扯上关系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别说阿霸垓部的势力本就不浅。
皇太极只得好好恭迎阿巴亥郡王夫妇的到来了。
因而这段时间里皇太极过来麟趾宫的次数还是挺多的,海兰珠是有苦不能说,只能看着宠了她好些时日的皇上到了贵妃的宫所里。
魏婧薇不大在意皇太极的念想,顶多是将其视为一个抚养孩子的工具人,没见着阿布鼐正是盼着父亲的时候吗,就算皇太极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亲,但也有养父的职责在,充当一回阿布鼐的阿玛再正常不过了。
而博果尔还太小,对皇阿玛的存在没什么感觉,就交由她来哄着就是了,还有淑图,这孩子也不亲近皇阿玛,能让皇太极教阿布鼐草原上的骑射功夫还是便宜了皇太极。
皇太极还能说些什么,左右娜木钟他是动都动不得,唯有让外人见着麟趾宫的表露出来的动静时知道他和娜木钟的关系依旧和睦时,这才是他出入麟趾宫的最终目的。
等到盛京这边入秋时,阿巴亥郡王夫妇终于一路风尘仆仆过来了,魏婧薇站在宫门外迎着这一对夫妇,面上一直带着极深的笑意,亲王贝勒们在其背后迎着,还有哲哲等人也是一副笑意淡淡的模样,只是这时候娜木钟为这次接风洗尘的主角,任何人都不得蹭了其风头,她作为国君福晋只能候在一旁看着娜木钟怀抱阿巴亥郡王两夫妇了。
娜木钟的风头可谓是尽出了,就连海兰珠在这个时候都不能与此相比。
哲哲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她现在才彻底明白为何皇上当初会有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贵女都迎进后宫的打算了。
不外乎是这漠南蒙古部落的势力太盛了,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部落正好是位于漠南蒙古部落的东方,正好是将其挡下了,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也是皇上提防漠和拉拢漠南蒙古部落的心思体现,可惜她在这个时候才极其深刻感受到这一点,一不小心就让娜木钟怀了皇上的子嗣,还让其生下了九阿哥。
皇上这可是头一回将娜木钟放在心上,还特地在清宁宫设宴,眼看着是准备来一次盛大的款待了。
清宁宫内,阿巴亥郡王夫妇坐在席位上,对面正是自己的女儿娜木钟和皇太极,心下不由一阵满意,最起码皇太极还是没有落下他们女儿脸面的。
在座的人还有多尔衮等诸位亲王贝勒,当然唯二的女眷也只有魏婧薇和郡王福晋,哲哲等人没有上桌,额齐格诺颜摸了一把胡子,拿起在手边盛满酒水的碗,“来,皇太极,这碗干了,让我看看你这位在盛京称帝的皇帝是如何一番英雄气概!”
皇太极当仁不让,一碗就干了下去,倒扣碗时没有一滴酒水流出来,额齐格诺颜爽快的将酒水都灌进肚了,“皇上果然是英雄人物,额齐格诺颜敬你一碗!”
这酒场上的你来我往一直都热闹的很,到最后连同在席座上的亲王贝勒都喝得半醉不醒,魏婧薇在凑了一会儿热闹后,就不理会这酒场上的事了,同原主的额娘一同有说有笑的,尽管她在席座上的作用是缓和两方人马的关系,可既然阿玛和皇太极这样处得来,她就不必再嚷嚷几句了。
等宴会散时,哲哲等人搀扶着皇太极回了寝宫,而额齐格诺颜也被魏婧薇和郡王福晋搀扶进麟趾宫,刚将阿玛放在贵妃椅上,魏婧薇正打算让宫女去煮一些解酒汤,免得阿玛醒来时又是一身宿痛。
只是魏婧薇刚准备吩咐下去时,只见喝得醉醺醺的阿巴亥郡王不知何时睁大了眼睛,看起来非但没有一丝醉意,还精神的很。
郡王福晋轻轻地笑了一声,慎怪道:“额齐格诺颜,你又吓着娜木钟了。”说罢歉意地看着娜木钟,“你阿玛在部落时就常常同人斗酒,哪能随意就被这一罐子酒水给灌倒。”
魏婧薇扶额,心道怪不得阿玛硬是要在宴会上同皇太极拼酒拼个你死我活了,连皇太极都拼不过这人,到最后哪有心思顾及阿玛是否同她说上话了。
“阿玛可是有话要和娜木钟说?”正好这个时候她也有些话要和阿玛说了。
阿巴亥郡王点头,“娜木钟,我想问你,你在信中说的可是真的?”娜木钟的胆子是真的大,居然现在就为九阿哥即位一事做打算了。
对于漠南蒙古部落来说,他们最念想的事就是恢复先祖的宏图旧业,可这事随着林丹汗的逝世后,人心是彻底散了,尽管还有强盛的势力,但都各自分裂,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同心协力建起一个蒙古帝国的。
而这时候皇太极的出现,以及皇太极拉拢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部落一事,是极大的威胁了漠南蒙古部落的处境,虽说皇太极在称帝后一直拉拢着漠南蒙古旧部,可若是不给出一点好处,哪能彻底将这事摆平,可不能让一直同他们作对的科尔沁得了好处。
可偏生娜木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即是成为大清皇帝的母家人一事的可能。
魏婧薇镇定道:“阿玛额娘,博果尔是皇上目前出身最高的阿哥,若是皇上想将皇位传承下来,怎么可能选择一个庶妃或是侧妃出身的阿哥为继承人,而且就算皇上打了别的注意,我也不会依的。”
她不会将权势让出去,况且清初最是重视阿哥身份的时候,只因为现在的资源实在是太少了,阿哥生母在娘家中的地位亦是很重要了,送上门的优势还拱手让人,她又不是不清楚现在的局势。
想当初原主就是顺从了这么一回,至此以后有关皇太极的血脉都散尽了,唯一一个活得还算长久的子嗣还是原主和林丹汗的阿哥,可见新帝对原主的血脉多么忌惮,这怎么了得,她定是要好好护着三个孩子一同活得长长久久的。
她不光要笼络自身的部落众,还要将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部落也安抚好,不让阿玛看到希望,到时又怎会远水救近火呢,有些事情不需要点的太透,只需要双方都明白就行。
额齐格诺颜若有所思,他是阿霸垓部的部落领主,来这一趟盛京自然不止是为了看望女儿的处境,更是要看清楚这称帝的皇太极为何等英姿人物,见其在宴会上进退得宜的模样,他心里是安落一部分了,他总要看清楚皇太极能否守住这创下来的基业的,才敢放心做决定。
魏婧薇静静看着他思量事情,心里没想着将皇太极已然没了生育子嗣的可能说出来,这事虽然能让阿玛立刻下定决心帮着她和博果尔,但实在是不保险。
她总不能指望阿玛和额娘这儿一直守口如瓶,反正有博果尔和阿布鼐在,阿玛是绝对不会将这么大一块利益拱手让人的。
博果尔有极大可能继承皇太极的位子,而阿布鼐也很有可能继承其兄长的位子,不说其他,就凭着皇太极真心将阿布鼐当成自己儿子的这份心思,早就将他的打算透露的清清楚楚了。
养女可以用来联姻,而养子更是能拉拢一方势力,阿布鼐是林丹汗的遗腹子,也是林丹汗唯二的儿子之一,在其长子接过林丹汗的位子后,如果中间出了一点事,阿布鼐就能兄终弟承了,这是草原上的规矩,很是正常。
对于皇太极来说,养出一方亲近自己的蒙古势力,何乐不为。
因而魏婧薇不是很担心阿玛会将这事抛到脑后。
果然,半响过后,阿巴亥郡王凝重地点了点头,“那阿玛这回就依着你了。”无非是在关键时候配合娜木钟的动作在漠南同科尔沁“斗”起来,他又不是不能做到。
魏婧薇笑得很是欢喜,“那阿玛要不要见见博果尔淑图还有阿布鼐这几个孩子,女儿想想,午时刚至,这三个孩子估计是要醒过来了。”
福晋抿嘴一笑,“娜木钟,你总算是提到这件事了,额娘早就迫不及待想见到那几个孩子了。”
阿巴亥郡王哈哈一笑,“这有何不可,我额齐格诺颜的孙子孙女定是最为威武和漂亮的阿哥和格格。”
到了盛京,额齐格诺颜早就用着别扭的满语“入乡随俗”了,不再说着蒙语,到底赶在皇太极已经称帝的这个时候,尊重这方的语言也好。
额齐格诺颜兴致勃勃地带着自己的福晋前往几位外孙的小床,意图在几个孩子醒来之前就挨个吓一跳,福晋一脸无奈,都随着他的举动了。
……
阿巴亥郡王夫妇只在盛京停留了两天,期间将魏婧薇的几个孩子逗了又逗,险些没将几个孩子吓出心理阴影来,就算额齐格诺颜勉强做着温和的神色,他脸上的胡子和瞪大的双眼早就将他粗鲁大汉的实质暴露出来了,小一点的孩子只会躲在额娘怀里,而大一点的强作镇定,实则也是怕他怕得很。
额齐格诺颜心里好一阵子纳闷,但转眼就是回去的时间了,也没法扭转几个外孙心里对他感观,只能生生憋着气回去了。
福晋当然是只有笑话他的份。
而后宫的妃子则是都齐齐松了一口气,话说回来,阿巴亥郡王夫妇的到来还真是给娜木钟撑足了底气,就她们而言,她们出嫁后要想娘家人主动来探望,那是不可能的事,可偏生娜木钟做到了,还是让皇上极尽周到之礼迎接的。
从前她们只是将娜木钟同好运连接上了,分明是不喜欢争宠,但偏偏生下了九阿哥,九阿哥还在八阿哥逝世后成为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最高的阿哥,这不是好运是什么?
可现在她们不这么想了,随之涌上的是一种艳羡之情,若是她们也有这般强盛的娘家,不说她们也会像娜木钟这般不将皇上和海兰珠当成一回事,只要养大了九阿哥,剩下的都不是问题了,不争宠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