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阮知慕早早醒了。
被窝里暖洋洋的,他面对面靠在严越胸膛上。
被子大小有限,两个人要想都裹在被子里,不得不都侧着身睡,尽可能靠得近一些。
但是这样一来,睡觉的舒适度就大打折扣了。
严越似乎也睡得不舒服,闭着双眼,侧着身体,眉头微微拧着,左手手臂因为无处安放,松松地搭在他的腰胯骨上。
阮知慕尴尬了一秒,小心地把他的手臂挪开,起床买早饭。
从早点铺买了甜咸烧饼、油条、豆浆,到家的时候,严越刚刚洗漱完毕。
微分碎盖头,发梢沾着水珠,穿着一件敞口的黑白竖条纹衬衫,深蓝色牛仔裤,袖口松松地挽到小臂上,露出瘦但结实的手腕。
阮知慕看到他的手腕,不免就要想起昨天被他握住脚踝的情景。
当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又盖着被子,他几乎看不见什么,但是脚踝被握住时的灼热,却清晰异常。
那是种稳定,踏实,被人认真对待的感觉。
这天早晨的餐桌出奇的安静。
严越似乎心情不错,原本早晨只吃两个包子,今天居然吃了三个。
吃完早饭,严越去上学。
阮知慕要去上课,不放心阮艾一个人在家里,只好把他也带去。
阮艾第一次跟着阮知慕去上学,显得异常兴奋。
阮知慕叮嘱他等会儿到了教室里要乖乖写作业,不可以随便说话,阮艾紧张地应了。
到了教室,同学一看他带了个小孩儿来,新奇地围了过来。
“哇靠,阮哥什么时候偷偷结婚了,还有了个孩子。”
“仔细看看,眉眼也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多少少女今夜心碎……”
“瞎说,这孩子一看起码八九岁了,难道阮哥初中就生孩子了?”
阮知慕无奈:“这是我弟,来我这儿住一阵。”
阮艾脸小眼睛大,留着锅盖头,后脑勺圆圆的。怯生生地坐在椅子上,穿着一身亮黄色的春装,像个小向日葵,看起来可爱极了。
阮知慕班上的女同学们顿时母爱大发,拿着一堆零食过来逗孩子,直到上课铃响了才恋恋不舍回到座位上。
阮知慕看着阮艾怀里堆积如山的零食,哭笑不得:“这么小就这么祸水了,长大了还得了……”
阮艾费劲地挪了两下,往前一扑,零食都倒到了他怀里。
阮知慕:“让我帮你保管?”
阮艾趴在他腿上,抬头看着他,小声道:“都给哥哥。”
阮知慕微怔:“都给我?……你不是最喜欢吃零食了吗,尤其是奶酪棒,我听妈说你在家一天要吃两根。”
阮艾重复:“因为很好吃,所以都给哥哥。”
阮知慕呆了半晌,道:“……谢谢。”
——
阮知慕下午有个某护肤品公司誓师大会的活儿,现场鱼龙混杂,不再适合带着阮艾。
活动也就三个小时左右,很快就能结束。
阮知慕把阮艾送回家,叮嘱他乖乖在家待着,看电视看漫画玩玩具都行,不要碰电器、火、煤气灶,不要开窗户,要是有陌生人敲门,也不要开门。
阮艾一一应了。
阮知慕匆匆去了活动地点。
等活动结束,天已经完全黑了。
回家的路上买了条鲫鱼,想着晚上给阮艾烧鲫鱼豆腐汤喝,也可以给严越补补身体。
钥匙旋开门锁,却没有看见阮艾。
阮知慕以为他在卧室里睡觉或者在上厕所,喊了两声,毫无回应。
阮知慕有些慌,把家里角角落落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意识到阮艾是真的不在家里,阮知慕大脑一片空白。
冷静,不能慌。
阮艾一向乖巧,肯定不会自己跑出去。
门锁是完好的,家里摆设和他离开家时一样整洁,财物没有丢失。
那就有可能是有人有钥匙,把阮艾带出门了。
有钥匙的人只有严越。
阮知慕给严越打电话,电话响了许久,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阮知慕这下彻底慌了。
他抓起钥匙,跑出门去,下楼的时候脚尖磕到台阶,摔了一跤,顾不上撞伤,立刻又爬起来跑。
同时拿起手机拨打110。
跑到一楼,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严越抱着阮艾,惊讶地看着他。
阮艾脸色红扑扑的,头发汗湿地沾在额头上,似乎刚在哪里疯玩过,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米白色布袋子。
看到阮知慕,本想立刻扑上去,但是被哥哥惨白的脸色吓到了,怯怯地缩回严越怀里。
严越:“你……”
阮知慕腿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被严越抓住了肩膀。
严越把阮艾放下来,扶住阮知慕。
阮知慕:“……你刚才带了阮艾出去?”
严越:“今天放学早,看他一个人在家,肚子饿得厉害,就带他去附近商场吃了顿饭。”
阮知慕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严越:“刚才带他去坐旋转木马,手机不小心掉了,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但是手机也没电了。我怕你找不到人着急,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阮知慕把差点就要拨出去的手机界面按掉,撑着严越的手臂慢慢站起来:“……原来是这样。”
到了家,阮知慕见阮艾一头的汗,怕他着凉,让他先去洗澡。
严越把鲫鱼拎到厨房去,给阮知慕倒了杯水:“怎么吓成这样。”
阮知慕有气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家里两个人都突然不见了,换你你不慌么。”
严越:“是我的错,我本来只想带他出去吃点东西,一不小心就玩久了。”
阮知慕:“下次出门,记得提前告诉我。”
“阮艾过几天就回家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下次,”严越,“刚才我和阮艾在外面吃饭,他还好几次问我,能不能多住一阵子,不想这么快回去。”
阮知慕:“谁爱上学啊,我还想一直放假呢。”
严越:“和上学无关,他只是想和你多相处一段时间。”
阮知慕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玻璃杯:“……你想说什么。”
严越:“等会儿阮艾自己跟你说吧。”
阮艾洗澡出来了,穿着麋鹿图案的蓝色卡通睡衣。
阮艾看了一眼严越,鼓起勇气,打开那个米白色的大布袋子,把一个丑丑的尿壶似的东西递给阮知慕。
“哥哥,我缠着严越哥哥出去吃饭的,你不要怪他……这个送给你。”
阮知慕:“这是个什么……”
看着阮艾一脸期待的神情,他把“玩意儿”咽下去了,改口道“这是什么?”
阮艾:“在陶艺馆做的手工,送给你。”
陶罐是土褐色的,歪歪扭扭,背面刻着一些看起来很抽象的图案。
阮知慕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是刻了几根冰棍儿?”
阮艾脸垮了:“……我刻的是人。”
严越帮他解释:“方块儿是身体,下面的棍子是腿,四个方块儿,所以是一家四口。”
阮艾小声道:“想和爸爸妈妈哥哥永远在一起,所以做了这个……是不是太丑了?”
他有些沮丧,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哥哥,等待哥哥的评价。
阮知慕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阮知慕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很有……创造力,我很喜欢。”
阮知慕送阮艾进房间去,给他讲了会儿睡前故事,把他哄睡着了,才出来。
严越在客厅等他:“今天这么有兴致?”
阮知慕在沙发上坐下来:“做陶艺的主意,是你出的吧。”
严越笑了笑,没有反驳。
严越:“我只是看着挺不忍心的,他那么努力地讨好你,想赢得你的喜欢,生怕你被别人抢走——在认识他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弟弟会是这么可爱的物种。”
大概是想到了他那个嚣张跋扈的继弟。
阮知慕:“阮艾还告诉我,你送了他一台望远镜。”
严越:“哦,他喜欢一部什么宇宙冒险的动画片,说将来想当天文学家,正好商场里有卖小玩具,我就顺手买了。”
阮知慕:“你管一千多的天文望远镜叫小、玩、具?”
严越:“给孩子点科学启蒙。”
这么贵的东西,阮知慕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让阮艾收的。
他想把望远镜退掉,或者把东西还给严越,但是严越怎么都不肯收。
严越:“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而且我是送给阮艾的,关你什么事。”
阮知慕:“……”
严越和阮艾都在外面吃饱了,阮知慕自己一个人,懒得煮饭炒菜,把鲫鱼塞进冷冻层,从冰箱里拿了块昨天吃剩下的奶油蛋糕卷。
蛋糕甜腻,阮知慕坐在餐桌边,泡了杯绿茶解腻,吃一块喝三口。
刚吃了几口,手机响了。
阮妈打来的,询问阮艾这两天乖不乖,睡得习不习惯。
阮妈年轻时摆过地摊,嗓门很大,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阮知慕:“嗯。”
阮妈又问他,阮艾昨晚有没有记得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