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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倒不是其他原因。
他正酝酿睡意呢,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幽幽的叹气声。
唉……
呼……
噫吁嚱……
三更半夜,黑灯瞎火,传来鬼叫似的叹气声,这谁听了不疯。
阮知慕脑子里闪过一堆恐怖民俗小说的情节,一个激灵坐起来了。
他失眠倒不要紧,严越第二天可要上学的。
担心灯光会惊醒严越,阮知慕摸黑下床。
打开门,却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立在客厅中央。
阮知慕吓得魂飞魄散,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严越。
阮知慕拍拍胸口:“大半夜怎么不睡觉?”
严越朝门看了一眼。
展子航的叹气声还在继续,长吁短叹,延绵不断,凄凉卑微,哀转久绝。
果然,也是被展子航吵得睡不着觉。
阮知慕抓了抓头发:“算了,我出去和他聊聊,你回房间去。”
严越拽住他:“他的目的就是见你,你要是出去就正好上当了。你别出去,我去。”
阮知慕警惕道:“你想干嘛,别打架啊,展子航以前好歹也学过跆拳道的,你未必讨得了好。”
严越:“不打架,我去和他讲道理。”
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阮知慕拦都来不及拦。
他胆战心惊地在门内听着,竖起耳朵,打算一听到争执打斗声就冲出去。
几分钟后,严越回来了。
严越:“他走了。”
阮知慕从猫眼里一看,门前居然真的没有人了。
阮知慕震惊了:“你两三句话就把他弄走了?怎么做到的。”
严越:“我说,他再不离开的话,我就报警,说他意图私闯民宅。”
阮知慕将信将疑:“就这样?……可是他也不算私闯民宅吧,顶多算个未遂。”
展子航应该不会被这种简单的理由吓退。
严越:“。”
阮知慕盯着他的眼睛:“……你还干了别的吧?”
严越:“……”
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把锃光瓦亮的水果刀。
阮知慕看到刀尖,差点晕过去。
颤颤巍巍道:“把刀给我。”
严越调转了一下方向,让刀尖那头对着自己,乖乖把刀柄递给了阮知慕。
“我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这么管用,刀一拿出来,他就跑了。”
阮知慕把刀插回厨房的刀架,脑壳痛得厉害。
他按了按太阳穴,厉声道: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安全第一,不要和人打架。”
“是,你今天是没和他打架,这他妈有区别吗,刀一拿出来性质就变了,从民事纠纷直接向刑事狂奔过去了。”
“刀是在你手里没错,那万一打架的过程中被他抢去了呢?万一真的捅到要害了呢?万一他自己箱子里也有刀,被你一激怒,也把刀拿出来了呢?你想过没有?!”
阮知慕想想都后怕。
严越:“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
阮知慕:“你有个锤子的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让它发生。”
严越忽然道:“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受伤,而不是担心他被我捅伤,对不对?”
这都什么莫名其妙的关注点。
阮知慕:“我他妈只关心我的房子平平安安,不要变成凶案现场。”
严越撇嘴:“我帮你赶跑了坏人,你就这么凶我。”
阮知慕没好气道:“那你想怎么样,还想让我夸你干得好?”
严越像是真的来了火气,一言不发,扭头回房间去了。
阮知慕收拾好厨房,屋子里一片寂静,除了墙上钟表的嘀嗒嘀嗒声。
他隐约有点后悔。
好吧,严越的确也是为了他好。
虽然手段奇葩了点,方式激进了点,工具吓人了点,但也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他。
被他劈头盖脸训了一顿,估计心里不好受。
阮知慕纠结片刻,向严越的房间走去。
他轻轻敲了下门:“严越,你睡了吗。”
里面没有动静。
其实阮知慕心里是有数的,严越回房间还没十分钟,能睡着才有鬼了。
不吭声,那估计就是还在气头上,故意不理他。
阮知慕:“睡着了?那算了……本来还想问问你明早要不要吃火腿蛋饼……”
家里的早饭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外面直接买的,豆沙包烧饼麻团豆浆之类;另一种是阮知慕亲手做的,比如火腿蛋饼。
阮知慕厨艺相当不错,但是亲手做早饭的话,就要烧水调面糊炸火腿肠切葱段,起码得提前一个小时起床。
这对于嗜睡如命的他来说无异于酷刑。
因此阮知慕很少会亲手做早饭,如果哪一天宣布要做了,就说明他心情很好,或者别有目的。
果然,房间里传来严越闷闷的声音:“要。”
阮知慕忍住笑:“啊,房间里有人说话吗,我好像没听见哎——”
边说着,旋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
阮知慕一愣。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随即身体被一个巨大温暖的物体拥抱住了,肩膀被勒得紧紧的。
阮知慕松了口气:“站我身后干嘛,吓死我了,我还在想难道我幻听了。”
严越把脑袋搁在他颈窝里,闷声道:“就想吓吓你,谁让你凶我。”
阮知慕发现严越最近好像越来越娇气了。
明明那么高大健壮的一个男孩子,平时也总是一张面瘫冰山脸,却像只小熊一样从后面抱着他,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不知道他学校里那些同学要是知道他这副样子,会不会惊掉下巴。
阮知慕颈窝被他蹭得有点痒,稍微往旁边躲一点,严越很快又把他拽回来。
后背热烘烘的,像背了个大暖炉。
阮知慕无奈:“我那不是怕你出事吗,你这性子真得好好磨一磨,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将来谁敢跟你谈恋爱。”
严越:“谈恋爱也得看对象是谁,像你前男友这样的,送给我我也不要。”
阮知慕没说什么,把他的手拿开,催促他去睡觉。
严越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看着他。
阮知慕的睡衣是白色棉质的,不知名的小牌子,大约是哪次购物节特价抢的基础款,谈不上什么设计,只有面料摸上去还算舒服。
睡衣穿的年头有些久了,最上面的纽扣不翼而飞,衣领也软趴趴地塌着。
从严越的角度,可以一览无余地看见他白皙修长的脖颈,纤细的锁骨,衣领下隐隐约约起伏的胸口。
阮知慕疏于锻炼,热衷于膨化食品,有时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因此身材偏瘦弱,胸肌是没有的,胳膊肉摸上去也是软绵绵的。
可是严越觉得抱起来很舒服。
阮知慕的身体绵软温暖,牛奶香皂的气味萦绕在衣领周围,淡淡的,甜甜的,比任何助眠香都更让他心神安定。
严越偶尔觉得自己有些恶劣。
明知道阮知慕傻得要命,一门心思“养孩子”,只把他当单纯中学生,对他毫无戒备——
他却还是利用了他的不设防,借各种机会接近他。
阮知慕只知道他似乎变得听话乖巧了,却不知道真正的理由。
——猎人在捕获猎物之前,总是会悄无声息,十分大方,在陷阱中央放上美味诱饵的。
“晚安。”
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今晚已经吸足了助眠香,然后松开了阮知慕。
阮知慕毫无所觉,打了个哈欠,摆摆手,回房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狼尾巴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