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座下千户阚玉凤。”
“福王座下……陶少川。”
“这是?”赵渊问。
阚玉凤叩首道:“先前少川失职,未安置好郡王就回了甘州。老王爷大怒,军法处置,给了他十军棍。又摘了他百户的帽子,让他先锋杀敌,将功赎罪。还请郡王爷大人大量,饶过陶少川这次。”
赵渊沉默片刻,说:“若按军令陶少将已受军法。便算是功过相抵,军中既往不咎。福王亲军之事,我一个庶人并不能管辖。为何要向我求饶?”
阚玉凤看了陶少川一眼。
那少年噘着嘴眼眶红红的,似乎有些不服气。比起之前张牙舞爪的骄傲样,如今平添了几分憨里憨气得可爱。
阚玉凤推了他一下,陶少川不情不愿的从单膝跪改成了双膝,又恭敬垂首伏地。阚玉凤亦改行大礼。
“我办事不力、没有尽心也受了惩罚,连带着左护卫营两千弟兄骑兵,尊福王令来宁夏护卫郡王爷。从此以后二人归郡王麾下,唯郡王马首是瞻,与福王府再无半点干系。”阚玉凤道。
步项明在旁边围观,听到这里跳了起来,眼睛都瞪大了。
甘州福王赵祁,北边战神。
景帝曾有意传帝位于他,却被他以北边不平、无意为帝拒绝。后袭福王位,靠着铁血亲兵在甘州,拱卫一方水土安宁。
座下亲兵无一不是亲手栽培的狼崽子,上了战场凶狠起来比鞑靼人更猛。说句不夸张的话,只要在战场上抬起带着“福”字的大纛,得有一半鞑靼部落望风而逃。
如今这般的精兵,说给两千还给两千。
还附送阚玉凤这样的甘肃年轻将领。
“人比人气死人,拼死拼活拼投胎啊这就是!”步项明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对谢太初叨叨。
此时的赵渊已经不再是过往那个乐安郡王,听了这话,并没有欣喜若狂,更不曾退却不收。
安静片刻,他躬身虚托两人:“二位少将先起来。”
阚玉凤见他没有表示,起身又道:“郡王爷是担忧庶人带兵引火上身吗?这两千人吗如今都在关外,不曾入关。”
赵渊看了眼步项明:“我若担心这个,就不会在步将军面前听二位说完这话。”
阚玉凤又问:“那是军需粮草供给吗?随行带了些银钱,与进宝斋多有交易。粮草数月内不愁。更何况随我来这两千人都是忠诚精兵,吃苦磨难,亦不会有背主逃逸的想法。”
“不是。”
阚玉凤拔出匕首,抵在自己喉咙上:“若郡王疑心我等,我亦可自戮证忠诚。届时还请郡王爷收下其余弟兄。”
福王乃是赵氏族老,素有刚正之名,在沙场上更是天纵奇才。如此之人,明明可以选个更恰当的实际将这两千人马交付自己,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赵渊想到这里,再仔细打量阚玉凤。
他态度恭敬……忠诚也许尚可,只是却似乎并不打算直言相告。
“二位少将在天寿山救我性命,又送我来宁夏。”赵渊握住阙玉凤的手腕,“救命之恩未曾报答,我怎么会怀疑将军衷心?”
阚玉凤松了口气,匕首入鞘,问:“那郡王爷可要收下我等。”
赵渊看谢太初。
他站在屋檐下,刚弯腰提起桌上空了的茶壶,却似心有灵犀,正好抬眼看他。
两人视线相对,赵渊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是。”赵渊说。
阚玉凤大喜,拉陶少川又拜:“从此以后,唯郡王马首是瞻!”
*
阚玉凤与陶少川引赵渊去村外见候着的大小十数位将领。
院子里就剩下步项明坐在躺椅上喝茶。
日头终于是高了,晒得人暖洋洋的。
谢太初在厨房里烧上饭,待炉子里火旺盛了,烟囱开始冒青烟的时候,才出来院子里,忙着将菜头挨个翻面。
“道长,我听说在京城时,你和郡王爷……成过亲?”步项明问。
“嗯。”谢太初专心致志,“后来和离了。”
步项明瞪大了眼,震惊:“那、那怎地……”
“我没同意。”谢太初道。
“呃……”
“只是郡王遭这般劫难,心灰意冷,不接受。”谢太初道。
“这……”
这般峰回路转,到底是离了还是没离?
“我瞧道长你对殿下还有情义,为何不直言明了求他原谅?男人嘛,在外面是膝下有黄金,回家了该软得软,该跪得跪。被窝暖不暖自己才知道,要什么脸面。你看看我……咳咳咳!”步项明及时收回了话头。
谢太初因他这话,怔了怔:“其实殿下问过我,为何来宁夏找他。”
“你怎么说?”
“我……没有回答。”
“为何啊?”
为何……
“他背负血仇、身陷囹圄,生尚且不易,其实并无心妄谈什么儿女情长。”谢太初说,“我只要不答,他便不必知道答案。他不知道答案,便不会在心里对这段情谊有什么负担。更何况……”
如今他照顾教习郡王,郡王以万分热情回报于他。
以一换一。
简单明了,干净自在。
想到这里,谢太初心头剧痛,猛咳一声,血腥之气顿时充斥喉咙。
步项明脸色已变站起来看他:“道长?你这是?!”
嘴角有什么蜿蜒留下,谢太初抬手擦拭后去看,指尖艳红。
“更何况我已踏上穷途末路。”谢太初道,“本没有多少时日在人间。与其如此,不如不点破,不说破。届时离开,他想到离开的不过是个过往和离之人,这样就不会太过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