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睡眠极浅,睡梦中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危机,猛然间便醒了过来。
张亮堡本身是个寂静的小村落,此时嘈杂嚷嚷声在外面混成一团。
因有行在大营一劫,此时赵渊还算镇定。
他穿上大氅行轮椅到院内,看天边发灰,估算时辰应在卯时左右,接着就瞧见自东南方向狼烟滚滚而起。
在他意识到狼烟的含义之前,柴门被人猛烈抨击。赵渊连忙上前下了门闩,只见狄边平已着上了皮甲,将狄英推进来。
“庶人,求您照顾狄英。”他说。
狄英急得跳脚:“爷,我也可以去打蛮子!”
“闭嘴!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逞什么能!”狄边平大骂,“在你大哥这里好好呆着!不要出门!”
赵渊把狄英挡在身后,问:“老爷子这是怎么了?”
“鞑靼过了边墙,从东南来了!”
狄边平还没有开口讲话,从村口已有一队骑兵疾行而来,带头之人着锁子甲,带金刚头盔,手提红缨枪,腰间一把大刀,马背上还挂着重弓长箭。
他身形高大,丹气十足,这话在疾行马上大声而出,由远及近,声音却稳定洪亮,是练武之人。他在门外勒马,身后骑兵队伍齐刷刷地都停了下来,一行人俨然训练有序。
那人看过来,头盔下的面容在昏暗中看不清楚,然而扫视的目光中肃杀之意极强:“得把他们拦在黄河那边,不然整个宁夏镇周边都得遭殃!”
狄边平连忙抱拳躬身:“步将军!”
来人正是宁夏总兵步项明。
“老狄,张亮堡还有多少军马。去拿了马匹录薄,随我去马厩点马。”他边说着边瞥了一眼赵渊,“再去找了张一千,所有提得动刀的男人,在村口沙坝结集!”
狄边平连忙应声:“是!”
步项明一甩鞭子一行人便已往马厩方向而去。
狄边平抬步要走。
狄英喊了一声:“爷!”
老头子脚步一顿,本一直佝偻着身子的狄边平挺直了背,回头看了一眼狄英,又对赵渊笑了笑:“庶人,老头儿要是回不来,狄英……就拜托您了。”
赵渊本按着狄英肩头,这会儿手不由得使劲。
“我知道了。请老先生务必保重。”
*
村口沙坝往外一马平川,再远些就是黄河和上面的浮桥。自边城而起的狼烟依旧滚滚浓烈。
步项明引马在黄河这头看着,烽火台传递信号,一束束的狼烟由远及近,每一个烽火台的燃起便预示着敌情更紧急一份。
“将军!张亮堡人马结集完毕!”副官在他身后道。
他四下看看,问:“张一千人呢?狼烟已起,他人怎么不见。”
他手下有人道:“昨儿晚上在宁夏镇里醉仙楼见过他,跟金公公的手下少监廖逸心喝酒听曲儿呢。”
步项明咬着后槽牙,脸色黑了起来。
金吾……
监军太监金吾自从来了宁夏,仗着身后人是宁王,处处打压他。不过是因为他没有送过礼,没有阿谀献媚而已。
步项明转身扫视,眉头紧皱:“张亮堡就这么些人?!”
“是!壮年不到一百,十五岁以上老幼男子各三十。马匹二百三十一,都装上了马具。”副官说,“兵器库里火铳二十,没有弹药。只有普通鹅羽箭五百,也都分下去了。张亮堡库房里还有一千刚做好的上等黑羽箭呢!没有金监军的调令,拿不出来!”
他压下怒气问:“除了张亮堡,半个时辰内还有多少急兵可调。”
“雷福堡、李纲堡、姚福堡还有三支人马共计五百余人从前面过黄河,其中骑兵三百,跟咱们在对岸汇合。再远一些的洪广、镇朔、常信三堡暂未清点完人数。”
步项明终于怒火中烧,他扬鞭指黄河对岸,“鞑靼人能一口气推到横山,至少有一千人以上,行动极快,先锋精良骑兵至少在八百以上!张亮堡已经是宁夏镇附近最大的马场,只有两百军马?整个宁夏前卫五堡紧急时竟然也凑不到六百骑兵!”
“若然从中卫求助,调三千人马——”他副官颤巍巍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