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绿色的诅咒魔法激荡起来,从金发小姑娘身上透体而出,像海藻一样漂浮在空中,又像是被击碎的琉璃似的,猛然碎裂开来,四分五裂的消失在了空中。
“……”女巫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就仿佛听到了那阵碎掉的清脆声音。
“这是……”史蒂夫迟疑的看着藤雅,替女巫问出了她不敢出口的问题,“诅咒没了吗?”
“是诅咒解除了!”
藤雅肯定的说,表情高兴极了,心中也有了明悟,“原来这就是制造真爱之吻的办法。”
不,比起制造,这只能说是引导。
女巫是待爱洛最好的人,她是真心爱着爱洛的,所以能解除诅咒的办法,其实就在他们身边——其实就是女巫自己。
“世界上原来真的有真爱之吻……”女巫沙哑的声音有些不稳,她失神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原来……我……”
她碧绿色的眼睛中溢上了一抹晶莹,无声的从眼角滚落了下去,却怔怔的待在原地,没有抹去自己失态的证明。
空气中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慢慢散去,尽管女巫仍然处于震惊之中,但房间里终于恢复了一片昏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下一刻,小姑娘就颤动了一下睫毛,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睡眼惺忪的看向了床边震惊成了雕塑的身影,惊喜起来:
“……仙女教母,你是来看我的吗?”
史蒂夫识趣的对藤雅示意了一下,另一边跟着小男孩,三个人对视后心照不宣,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小木屋,留给了两人独处空间。
托尼没有回来,他们不能擅自回到走廊上过夜,藤雅只好在附近熟门熟路的扎起了树屋。小鼬和史蒂夫忙着摆放家具,都很感慨。
“没想到任务就这么完成了。”史蒂夫很沉得住气,联想到他们没有直接返回走廊,代表托尼那边国王的计划还有什么变故或者要做的剧情。
“这一次的奖励应该会不错吧。”小鼬突然一僵,黑眸中闪过一抹无措,他连忙从忍具包中把小小的玩具熊捧了出来,低声道歉,“对不起,真美……这一次战斗我没有放你出来。”
小熊一动不动,诡异而空洞的玻璃眼珠转了两下,看看藤雅看看史蒂夫,就是板着脸不理小男孩。
“……”
史蒂夫奇异的盯着那小熊,迟疑的说,“我怎么觉得真美在生气……和鼬闹脾气?”
“不是这一次没有让她出来。”藤雅思考了一下,因为经历的更多,所以想的更加全面,心有余悸,“昨天鼬激发出他家族血脉的时候,虽然没有危险,但看起来也很凶险。”
小男孩惊了一下,更羞愧的抿住了嘴唇。
“然后……”史蒂夫看样子明白了。
“鼬把真美连同忍具包一起放在远处的地上了。”藤雅无奈的说。
怪不得真美发脾气呢。可不仅是这一次大战没让她出来,上一次那么危险小鼬还不让她出来。怨灵性情单纯执着,根本不懂女巫不是在伤害小鼬,可不就气坏了。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小鼬认认真真的道歉,眸光柔和,“真美,如果我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叫你出来帮忙的,好不好?”
几缕黑色的长发从小男孩高高的领子后蔓延上来,调皮的勾了一下他束在肩后的黑发,带来一抹阴冷诡异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从背后缠上了。鼬却毫不介意,只是对手中捧着的玩具小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
他停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下次带你认识新朋友吧,我有个弟弟,他叫佐助,是个很好的孩子哦。”
正在勾着他发绳的长发一顿,一股黑气就喷了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构成怨灵的黑雾,还是真美的醋意。吓得小鼬摸不着头脑,有些焦急的又认真哄道:“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他会喜欢你的,我哪里说错了吗?真美别这样,好痒……”
小小的男孩被逗得笑了起来,模样和他往常老成稳重的样子都不一样。他笑的几乎喘不过气,连脸上都漫上了两片红晕,有心躲避又不想推开手里的玩具小熊,苦恼而欢喜的微蹙着眉头,被围拢在黑雾中和怨灵玩闹着,不见一丝惧意,终于有了他这个年龄段的天真烂漫……
“怨灵也比人类心思干净。”藤雅羡慕的看着,心情复杂的感叹一句。
在真美世界的时候,她在厕所里被鬼吓得不轻。可是现在看来,真美有一种鬼萌鬼萌的感觉,可怕又让人喜爱,比有些心思狠毒复杂的人类要好多了。
……
等了一夜过去,藤雅四人到时间就被遣送回了走廊上,但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又进入了童话世界。
倒不是说剩下的任务要在白天加班进行了,而是托尼斯塔克还在那边侦查,怎么说也要先给女巫一个交代,再决定是到晚上再来,还是白天就继续进行。
三人等在树屋里,女巫不见踪影,应该是在小木屋陪着她的小姑娘。没过多久,熟悉的金红色战甲就飞了回来,落地后他的话还没出口,弹起面甲下的表情奇异古怪,远处的小木屋里就传来一声女巫的惊呼。
“怎么了?!”藤雅豁然站了起来,史蒂夫表情也一瞬间凝重起来,单手握紧了他的盾。
女巫什么时候这么惊慌失措过?!
但不等他们反应,紧接着小木屋里又传来三声尖叫,此起彼伏,正是照顾爱洛的三个婶婶。
小鼬忍不住了,身形模糊了一瞬,瞬身术发动,眨眼间就消失了。
“托尼,我们先去看情况一会儿再说!”藤雅翅膀一展,也急着追了出去。
“这么着急——”托尼刚想解释什么,人都跑没了,只剩被落在最后的金发男人,他索性没好气的瞥对方一眼,放弃了解释。钢铁战甲脚底喷射出明亮的火焰,空中转向扫了史蒂夫一脸战甲尾气,很快也消失在了往小木屋的方向。
史蒂夫叹了口气,还是在地面任劳任怨的步行过去了。
惹不起惹不起,谁让他不会飞也没有那么敏捷的身手呢?
等藤雅赶到小木屋里,才惊得愣住了。
三个正常的农妇已经变回了三个只有巴掌大的小精灵,飞在空中哆哆嗦嗦不敢看女巫。而女巫背上出现了一对巨大而有力的漂亮翅膀,它们拍动着,带着女巫飞在半空中。
女巫——不,大精灵脸上出现了动容的喜悦之色,力量回归带来的劲风盘旋在她周围,逼迫得人不敢靠近。
这一刻,藤雅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们都说大精灵一个人就守护了整座魔尔森林,她是整个人类王国的噩梦。重新获得了自己那对翅膀后的大精灵,实力果真强大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同样迷茫而震惊的金发小姑娘待在旁边,一会儿看看自己教母,一会儿看看自己的三个婶婶,不知道该先高兴还是先问问题。
“我也想知道。”大精灵居然也这么说。
她同样把视线转向了门口的金红色身影,自己并不解答这个问题。
托尼的战甲身前传来一阵机械声音,他从中走了下来,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和手腕,表情还很微妙,才开口解释:“我到了王宫里,看到所有被召集的铁匠都在那里,日夜不停的打造着盔甲。”
他示意的指了指自己那身战甲:“斯戴芬给自己做了一套全身的铁盔甲,非常厚,穿上后全身的防御都会很严密,还有一把锋利的铁剑。”
“包括他的近卫队,接下来打造的防具都是给他们的。我在王宫待了一夜,没听到他下来还有什么计划。斯戴芬已经疯了,他不关心他的国家,不关心军队,一直在说——”托尼表情古怪,“等公主十六岁的时候,你肯定会去王宫找他索命,他做的准备都是为了到时候保命。”
“……”大精灵表情变了,下意识去看爱洛,她冷眼扫向一旁瑟瑟发抖的三只小花精灵,“把她带出去,这不是你们能听的。”
“教母……我想听!”三个花精灵很怂,连连点着头就要拉走小姑娘,爱洛却着急的叫道,她漂亮的蓝眼睛纯净而美丽,径直凝视着大精灵,充满了焦急,“您和国王陛下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还和公主有关?”
“爱洛,别让我再说一遍……出去!”大精灵的嗓音干涩极了,她移开眼神没有看自己心爱的金发小姑娘,而是看向识趣住口的托尼斯塔克。
“不!”小姑娘却鼓起勇气拒绝,她扑过来一头扎进大精灵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告诉我吧,教母,昨天晚上您在我的床前哭,我看到了,这段时间我也总昏睡过去,不是吗?到底发生什么了?”
“……”藤雅无声的叹了口气,觉得于心不忍。
同样的年纪,小鼬已经开始杀人,可是残酷的真相对爱洛来说还是太难以接受,对同样年纪的佐助来说,也让人心疼。那么这些事到底该不该告诉他们呢?
在沉默中,最终女巫选择了妥协。她轻轻的抚摸着小姑娘那头长长的金发,眼神逐渐变得悲哀,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等听完故事,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小鼬的眼神有些惊讶,但他仍然沉默不语,只有眉间的微皱显示出他心里其实不怎么赞同这个残酷的选择。
知道一切的藤雅把小男孩也揽进了怀里,再次叹了口气,却什么也不能说,只好一下下的顺着他柔软的黑发。
一直在旁边沉默思索着的史蒂夫出声了:“斯戴芬国王不在意他的军队溃败,只求自保吗?”
“对。”托尼肯定的抬起了一根食指,“他的反应就像早预料到军队会失败,只是象征性的攻击试试一样。”
“那么我们就没有任务了?”藤雅说不上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揪心了,下意识向大精灵看过去,“大精灵……你……”
“玛琳菲森。”大精灵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藤雅记得之前树人也这么对她提过,她继续问:“玛琳菲森……你,还想报仇吗?”
大精灵突然笑了,她仍然是那副女巫装扮,红唇艳丽,一身黑袍和头上恶魔似的弯角衬得非常邪恶,但是玛琳菲森的这个笑容清冷而平静,她嗓音平稳没带一丝情绪的说:“我已经厌倦了。”
“只要他不再来进攻魔尔森林,我当然也不会再去人类国度。”
藤雅听不出她是真心的还是伪装的,明明之前女巫对国王的怨恨深到根本不加掩饰,现在又云淡风轻的放弃了。这到底是为了爱洛不为难?还是她真的厌倦和那个男人继续纠缠下去?
“哦,还有。”托尼见大家都沉默了下去,没有异议了,开始解释最后一件事,“那对翅膀是我在王宫的展览室里发现的,我看翅膀挺不错,想拿回来给小树用,半路上翅膀就自己飞走,找它原来的主人了。”
他饶有深意的瞥了玛琳菲森一眼:“我才知道那就是你当年被国王砍掉带走的那对翅膀。”
爱洛心疼的惊呼一声。
小鼬突兀抬头,和旁边表情不置可否的托尼斯塔克对视一眼,顿时了然。
“教母,国王陛下砍了你的翅膀,还当做展览品……?”爱洛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她心疼的仰着脸,小心的去抚摸玛琳菲森背上的翅膀。当翅膀接上后,在翅根和脊背相连,原本断裂的那个位置,还是留下了两道长长的丑陋的疤痕,摸起来粗糙不平,永久不能消散。
“教母……你疼吗?国王陛下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爱洛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既生气又替大精灵委屈。
玛琳菲森搂着怀里幼小的身影,脸上平静没有表情。当她一心看护着长大的女孩哭着替她不平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没了痛楚恨意等种种情绪,只剩下柔软温暖的酸意。
“我没事。”她低沉柔和的说,眼中终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释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