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门内的御座旁另设了一张朱漆座椅,监国的亲王威严坐在椅子上,从容镇定的听着各司的汇报。
“永康六年,陛下于秋九月北伐,动军三十万,青壮劳力北上,屯田无人收割,遂征民夫,今远征长途跋涉,费时费力,恐粮食短缺,请殿下早做防备。”
当赵希言看到名册中竟将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彦命为督粮官时,当即将其更换,“寡人虽不御兵督战,然也懂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前线作战,后方补给的重要,粮草为远征的重中之重,岂可交由阉人来办。”
众臣觉得有理,纷纷点头附和,“殿下英明。”
监国第一日,除了日常政务,赵希言在远征期间在朝中下达了一系列新的政策,宗室子弟与百官出行戒奢从简,为节省出军费,也令宫中不得铺张浪费。
而皇帝的军队并没有急于北上开战,而是在先行去了一趟顺天府,查探民生,观看宫城的营建以及去昭陵祭奠仁孝张皇后。
当皇帝抵达顺天府时,这里的百姓夸赞的并不是皇帝而是曾在这儿执政的燕王,在燕地,一系列惠民的政策与爱民之心使得赵希言要更得民心,甚至取代了自己这个曾在此治理了数十年的帝王。
——紫禁城武英殿——
前线奏报每日一达于朝,同时还有通政使司上交的各地奏报,临近十月的冬至,冬至祭祀与朝会因为皇帝远征而罢。
“陛下率军行至顺天府,于顺天府停留了三日。”官员汇报着情报,“在顺天府的几日,陛下回了藩邸同时还去了昭陵。”
正在处理地方事务批阅奏疏的赵希言忽然顿住了手中的笔,那沾染了红色朱砂墨的笔尖在白色的宣纸上染出了一个极大的红渍。
“他什么时候都能去昭陵祭奠母亲,但三十万大军远征,每日所耗费的钱财军粮数以万计,这都是从百姓身上征来的。”
赵希言放下笔,“战争,赢了逞一时之快,输了,满盘皆输,可无论输赢,百姓都要受苦。”
“我们与北方的胡人打了数千年了,但他们仍然繁衍不息,对中原的骚扰也从未断过。”赵希言又道。
官员从旁道:“站在国家的立场,君主都希望可以开疆扩土,希望自己的国家成为强国,霸主,草原上的民族也不例外,如果他们强大了,一样也会入侵我们,中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被外族入侵与战领了。”
看着户部呈上来的度支,赵希言按了按额头,“仗还没开始打呢,寡人竟先担忧起日后的粮草了。”
官员抱着一本簿子,从旁协助赵希言理政,“殿下先前在辽东见到了太多苦难的人,尝民间疾苦,心中才有这层忧虑。”
“若这场仗打个三五年,寡人只怕突降天灾,届时无数百姓就要因这场战而饿死。”赵希言道,“户部尚书说得对,频年用兵,物资储备不足,征收的新粮要为将来储备起来,最怕的就是有变故发生。”
“天佑大明,上天不会如此残忍的。”
堆积在桌上的奏本慢慢见了底,此时也已到了黄昏时分,将用晚膳之时,夕阳从窗外斜进殿内,赵希言伸了伸懒腰。
一旁的官员则将其堆放整齐交由几名太监送还给各部手中,“殿下处理政务越来越娴熟了。”
赵希言起身,“也不知何缘故,我以往是最头疼书本的,而今竟能在这张椅子上拿着笔一坐就是一整日。”
官员随于身后,抱着袖子回道:“因为殿下心中明白,殿下手中握着的,是天下的民生。”
赵希言走到殿外,长吸了一口气,斜阳照在她的右半身子上,影子就倒映玉龙梯上,“陪寡人出去走走吧。”
“是。”
——
自远征开始,朝廷下达了新的政令,为防细作,全城戒严,上至宗室下至百姓皆不得铺张浪费,特旨酒楼、饭店、茶肆,禁止奢靡浪费。
——京城——
赵希言带着一名官员便服出行,从西华门乘车出了紫禁城。
京城的街道还如往常一样繁华,受战争的影响,物价有所波动,尤其是粮食。
黄昏将散,入夜时分,酒楼茶肆里的伙计纷纷挑着烛火走出来,将店外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取下,将里面的烛火引燃随后重新挂上。
随着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山头,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道上少了许多衣着朴素的劳作百姓,而多了一些车马以及衣着华贵的仕宦子弟。
赵希言微服私访,带着张九昭进了一家极大的酒楼,因为战事,酒楼内吃饭的人虽有不少,但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赵希言带着张九昭要了楼上一间临街的雅间坐下,点菜时,二人只要了两盘素菜与一壶酒,换做是以往,见客人衣着华贵,伙计们定会多多举荐酒菜。
赵希言左右瞧了瞧,便瞧见店内梁柱上贴着一张红纸,举起杯子饮了一口酒,笑眯眯道:“低下的官员办事,倒是利索,这才几日,酒楼里就张贴了告示出来。”
“他们都心服殿下,自然不敢懈怠殿下交给的事情。”张九昭道。
“一味的节俭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天下太大了,还有许多我看不见的地方,中央的政策,京城或许做的很好,因为下达决策的人就在京城,然地方未必会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