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
草场北侧的棚子底下有齐王府乐人吹笙奏乐, 桌上摆满了一桌子佳肴,却只有齐王妃独自一人坐在宴上,放着美食不动, 而满眼温柔的望着草场上穿梭的人影。
齐王与燕王世子纵马期间, 一人手中持着一把弯弓,“那日言弟百步穿杨, 着实令为兄惊艳。”
“兄长的箭术也不差。”赵希言望着百步外的草靶,齐王所射的三箭,皆中靶心, “那日不过是言运气好罢了。”
“想要中靶其实不难, 难的是若有阻碍, 如何能穿透阻碍射中目标呢?”齐王虚心请教道。
“兄长指的是上次的射柳么, ”赵希言道, “柳枝细长薄弱, 遂要从风向作判断。”
“皇叔以往教过我风向,但换做人,箭矢的力量恐难以刺到第二人身上吧。”齐王问道, “我不曾上过战场, 便也不知实战要如何应对, 但是作为大明的亲王,我所想的便是能成为像皇叔一样为人敬仰的大将军。”
“兄长的意思是,如何在众多护卫中擒敌首吧?”赵希言问道。
“是,”齐王点头,“我听闻皇叔曾在对鞑靼的一战中,绕开众人,一箭射中了敌方的大将,使得军心溃散。”
“父亲曾教过我, 箭之所以难穿透人,是因有骨为阻,因而你需要判断人骨所在的位置,进而避开。”赵希言回道,“这不仅要箭法精妙,与强劲的力道,还要如医者一样极为了解人体。”
听罢,齐王遂开弓果断的射出一箭,飞矢刺破原来的羽箭将靶心穿透,迎着一阵秋风,汗水从浸湿了额头上的网巾,拱手道:“德,受教了。”
----------------------------------------
——武英殿——
宗人令拄着先帝赐的玉杖由两个太监搀扶着迈进了武英殿,皇帝抬头,瞧见赤色衮龙袍,旋即起身走上前亲自搀扶着。
“皇叔怎亲自来了?”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三分尊敬。
两个太监退离,代王遂腾出手行礼,“老臣见过陛下。”
“皇叔不必如此多礼,”皇帝道,“来人,赐座。”
“陛下,”代王阻拦道,“臣还没有老到连站立都不能。”
皇帝便收回手,缓缓走回座上,一改脸上先前对长辈的恭敬,以帝王之尊问道:“宗人令今日来见朕,谓何事?”
“老臣想问,关押在宗人府的晋王一家,陛下要如何处置?”代王问道。
“适才三司上奏,王振对勾结藩王一事供认不讳,晋王作为宗室子弟,镇守山西的藩王,竟起谋逆之心,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明律如何处置,便该如何处置。”皇帝道,“朕不会因为他姓赵就姑息的。”
“明律,是当初高皇帝为治天下所设,而不是让后世用来自相残杀手足同胞的。”代王反驳道。
“他行谋逆之事,要篡朕的位,难道这样的人,朕还要宽恕他?”皇帝问道。
“晋王是什么样的人,我想没有人比陛下更了解了吧。”代王质问道,“晋王幼时得先太后欢喜,养于宫中,跟着他的两位哥哥学文学武,以至后来先帝削藩,燕王替其求情,以庶子的身份袭爵,晋王自幼仁孝敦厚...”
“仁孝敦厚难道就不会生谋逆之心吗!”皇帝大声斥道,“皇叔也知道是燕王替其求的情,如今国朝的局势,皇叔难道看不清吗,朕为何会削晋藩?”
“可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故要对自己的手足兄弟赶尽杀绝?”代王敲着拐杖道,“陛下可知,经三代之后,武宗以武力镇压藩王,如今宗室凋零,连旁支子弟所封的郡王都不剩几人,若北辰没有众星拱卫,难道陛下真的要做孤家寡人,独自去面对那些异姓外臣吗?”
皇帝陷入沉默,旋即起身走下,将一封密函塞到代王手中,“锦衣卫的密奏,晋王赴京前,将幼子遣送至燕,不是朕想赶尽杀绝,而是晋王不信朕而信燕王。”
“晋王为何不信陛下呢?”代王反问,“陛下可曾反思?人主应尽之责,于国于家,陛下做到了吗。”
皇帝负手背转过身,忽然侧头拉下脸色道:“皇叔是在教朕如何做皇帝吗?”
代王闻之,拄着拐杖屈膝跪下,“老臣不敢。”
皇帝旋即长叹一声,转身将代王扶起,指着自己的满头白发,“皇叔看朕,也已是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了,可是太子还在幼冲,藩王势大,加之威望,你让储君如何震慑。”
“宗室不领职权,即便有威望,可除了藩的亲王又不能干涉朝政,一无权力二无兵力,上直十二卫亲军拱卫皇城,陛下又有何担心呢。”代王苦劝道。
“朕知道,皇叔顾念宗室,怜我赵家子弟,”皇帝缓和下语气,“朕可以留晋王一命。”
“谢陛下垂帘。”代王颤抖着跪谢道。
几日后
成德十三年秋,越国公王振以勾结藩王罪,褫夺国公爵位,其妻亦褫夺诰命,念其功勋又为忠烈之后,遂不牵连九族,判王振斩立决,家中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
晋王赵均因勾结朝臣,去国褫夺亲王爵,贬为为庶人,圈禁于宗人府,终生不得踏出。
---------------------------
成德十三年,八月
京中重归平静,无人再敢去提半月前一权贵之家的巨变,自此后,在京各卫所,及地方卫所,五军都督府都重新整顿了一番。
王振一案,给朝臣与各地藩王提了一个醒,行事无不更加小心,官员们既害怕锦衣卫,同时也暗恨,看似重归平静的京城,一股新的浪潮,又在暗中悄然升起。
轱辘轱辘!——车轮碾压着地砖,车夫架着马车穿过巷子,至一家街边的茶肆前急停,原是车内的主人口渴难耐。
车夫旁边坐着的年轻人做太监打扮,撩起褐色贴里跳下车,手中揣着几文成德通宝,“店家,来一碗温茶。”
棚子底下的方桌旁围坐着许多百姓,随处可见,方巾与青布直身,还有穿短褐的劳作百姓。
“听闻没,前天夜里涧银巷里说书先生那一出戏,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