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府——
肆意的春风登堂入室,晋阳公主独自一人坐在庭院的秋千上。
风徐徐的刮着,微微摇晃的秋千咯吱咯吱作响,宫人与内侍离数十步之远,无令不敢靠近。
“公主最近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端奉茶水的宫人不禁多嘴道。
“不知道。”
“听说公主前阵子观赏歌舞时大发雷霆,一怒之下把养在府内的歌姬全部解散送走了。”
“主子最近脾性不太好,你们呀也别招惹,少说话多做事。”
哒哒哒!——
院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皮靴踩在枯枝上,因重力集中脚底而将其踩裂。
宫人内侍见之纷纷低头闭嘴,官宦焦急的走到晋阳公主跟前,叉手道:“公主。”
晋阳公主望着自己的右手掌,眼神陷入空洞,似乎在想什么想得极为入神。
“公主。”官宦又叉手弓腰唤了一次。
晋阳公主回神,见是常替自己出府采买的心腹内臣,“何事?”
“今日廷试,陛下把齐王殿下带去了奉天殿,陪驾廷试。”官宦道。
晋阳公主从斜躺的秋千上坐直腰身,惊道:“陛下让齐王陪驾今日的廷试?”
“是。”官宦回道,“奴婢亲眼瞧见齐王府的车架于黎明时进了宫。”
哒!
秋千的扶手突然裂开,似是受了极大的外力挤压,官宦见状连忙叉手将腰弯得极低,“公主息怒。”
晋阳公主从秋千上起身,盯着京城的北方,“还嫌这个国家不够乱吗,既然不喜,为何要同意大臣们的请求立储,既立了储,却仍旧摇摆不定,丝毫没有君王的果断决策。”
“公主,”官宦插嘴道,“容奴婢多一句嘴,皇太子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嫡子,但当初陛下有意立长子,是众臣联名上疏不符合祖宗之制,陛下迫于压力才立的嫡子为皇太子,公主母族出身京城的官宦世家根基深厚,而齐王生母只是地方小吏之女通过选秀进宫,无家世可言,以色侍君王,得宠一时,自立东宫以来,陛下就开始打压李氏外戚,陛下这样做,无非是怕外戚擅权,再重蹈陛下登基之初的覆辙。”
“当年张氏嫁两女,皆为帝子,又加之贵族出身与功勋,可谓显赫一时,位极人臣,张氏扶持嫡子登位,权倾一时,却也因此遭到人主忌惮,剪其羽翼,而后又因一封普通的家书,便被污以某犯罪。”晋阳公主说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还是因权力,蒙蔽了人的双眼,愚昧了良知,天家薄幸,何其无辜。”
晋阳公主垂下手走到池边,静沉在水底的鲤鱼们听见声响纷纷游窜逃离,“吾奈何,生于天家,生不由己,命,也不由己。”
“公主。”官宦紧跟上前,叉手恭立于晋阳公主身后,“世人皆无法择生,但不可择命的是那些甘于现状的普通人,公主与他们不一样,您是大明的嫡公主,是国朝最尊贵的女子,您的路与命运,都决策于自己手中。”
晋阳公主旋即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除了指甲上覆有深红色的蔻丹,看来与常人并无异,“我是否对她苛刻了些?”
作为晋阳公主赵瑾禾的心腹,年长她几岁,自小相伴,便一下猜中了晋阳公主的心思,“公主所言可是王世子?”又道:“世子是公主的弟弟,所以在公主跟前,终究不过是个孩子心性,打小便是这样,如今大了,见到了不一样的公主,就像小孩子闹别扭一样,做那么多事明着说是作为掩饰,其实不过就是想刺一刺公主罢了。”
晋阳公主旋即叹之,“他要真是我的亲弟弟就好了。”
“公主会肯么?”官宦发出了质疑,“让世子成为您的嫡亲弟弟。”
“秋水在说什么呢?我怎一句也听不懂。”晋阳公主转头,眼中含笑,似是不懂的问道。
“旁人看不出,难道奴婢还看不出么,奴婢跟了您二十年,看着您从襁褓中一点儿一点儿长大。”官宦回道。
晋阳公主眼中的笑意渐失,“瘦影自怜秋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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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夜过去,传胪大典改为第三日,第二日阅卷。
誊录好的试卷被送进殿中,旋即由禁卫锁上殿门把守于外,殿内共有八张桌子,分别由八位读卷官每人一桌轮流传阅试卷。
礼部侍郎李文远作为监试官此次阅卷不在其列,由翰林院学士及诸资历高深的殿阁大学生为读卷官,选最佳十卷,进呈皇帝。
最后由皇帝钦定御批一甲名次,共三人,所谓题名金榜,状元、榜眼、探花,三人谓进士及第。
至日暮,读卷官将评定的前十卷进呈皇帝。
“皇爷。”高士林入内,瞧见散落一地的奏疏,以及额头紧皱的皇帝,便知又是那些老臣上疏廷试一事,“诸读卷官到了。”
高士林旋即弯下腰将那散落一地的奏疏拾起,皇帝见之将手中正在阅览的一本直接撕开,“还捡这些破东西做什么?”
“陛下呀,传胪大典不能再推了。”高士林抱着一堆奏疏直腰道。
“烧了吧,让他们进来。”皇帝稍微缓和了一些。
“是。”
高士林将桌案收拾好后才退出大殿传唤读卷官。
红绿公服序位整齐的八人走进殿内,一人抱着一卷试卷至御前,跪伏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皇帝扶额向诸臣轻轻抬手,“今年士子文采如何?”
“较往年稍盛一筹,尤其是这十人。”读卷官之首将试卷分别铺开放到皇帝眼前,“请陛下御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