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婧一也没有多嘴问父亲是何事。
半个时辰后,李文远换了一身宽大的道袍出来,王氏将手中新缝制的大氅为其披上,“贡举的事忙完了?”
“嗯,今日揭榜,陛下特许了我们这几个不眠不休的考官三天询休。”李文远回道妻子。
“你要跟女-->>
儿说什么事?”王氏不禁好奇道。
“喜事。”李文远笑了笑。
“你莫不是从考场上相中了某个举人吧?”王氏站楞。
李文远点点头,王氏也不多言,反而是极信李文远的眼光,“妾没有意见,不过这是她的终身大事,夫君当遵循一下她的意见才是。”
“嗯。”
——书房——
书房里点了一炉苏合香,安静得可以听见棋子落盘的声音,直到李文远入内。
李婧一从与自己对弈的棋盘中醒过神,举止得体的福身道:“爹爹。”
“坐吧。”李文远与女儿对坐下,瞧着棋盘上的棋局,“我儿棋艺又进一步。”
“谢爹爹夸奖,爹爹让女儿到书房…”李婧一盯着父亲,“是为女儿的婚事吗?”
“我儿果然聪慧。”李文远点头,“为父在贡院,万千学子埋头科考,唯见一人气质不凡,又兼文采,容貌端庄,虽出身不好,却也取得了文举人的功名,这样的人,岂不比那些王孙公子要好,他出身低微,娶你已是高攀,日后也晾他也不敢始乱终弃。”
“爹爹极少赞赏新进的士子,想必那人定然德才兼备吧。”李婧一道。
“不过他此次会试成绩排在了后头,但也好在未落榜,能过会试成为贡士,便是踏进了仕途的大门,殿试中会重新排名…”
“老爷,巳时快到了。”下人至书房门口提醒道。
“这么快?”李文远起身,又朝随他起身的女儿道:“他的人品如何为父尚不知,且多接触几番再做决定。”
说罢,李文远便从书房迈步离去,“爹…”李婧一楞在原地,她从适才父亲的眼里读到了对才子的欣赏与满意。
李家拒了数门提亲,皆是李文远之意,李婧一虽无心,却也有些好奇父亲口中的举人究竟是何模样,文采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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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院——
哐——“巳时正!”
官吏们将红榜张贴于贡院门前,从各地进京赶考,身着襕衫的举人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挤。
会试榜中所录取的贡士只有三百二十一人,而赴考的举人却达一万人之多。
“中了。”一个穿短褐的年轻男子在红榜最靠前的位置一眼寻到名字,随后兴高采烈的从人群里挤出,跑到一架马车旁弓腰,“姑娘,大郎君中了榜眼,会试第三名。”
刑部尚书孙万诚之子孙梓轩的名字就位列会元右下角的位置,前三人的大名于榜中显眼至极。
车内坐着的女子轻呼了一口气,“也算是没有辜负父亲的苦心教导吧。”旋即又有些悲伤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娘,哥哥中贡士了。”
没过多久,马车便将通往贡院的道路堵塞住,因国朝会试录取名额极少,故而定殿试不再落榜,而只是重排名次以定进士之等。
前朝的榜下捉婿便提前到了会试榜下,嘈杂的贡院门口突然响起了清脆的金铃声。
金铃悬挂在车梁的红漆架上,因车身晃动而随之摇曳,小金钟中间用细线垂悬的金色小圆球撞击钟壁而发出声响。
这道金铃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而去,看过京报的应天百姓皆知这是燕春阁花魁娘子所赠,燕王世子赵希言一袭红衣从车上走下。
艳阳高照,红袍上的织金蟠龙折射着耀眼的金光,赵希言抬手掩额,“好热闹。”
看榜人群中走出来一名举人,抱袖于胸前,步伐沉稳端庄,举止儒雅。
举人朝燕王世子走来,抱袖作揖道:“贡士张九昭,见过世子。”
“贡士…”赵希言盯着张九昭,很快便笑道:“恭喜张贡士高中。”
“贡士不才,赴试的时候晚了时辰,幸得世子相助,拿了一万零一这最后一号房,没有想到会试竟也排在了榜末,三百零一,没有落榜,亦不知是喜还是忧。”张九昭回道。
“没有落榜便是大喜,得中会试,殿试会重新排名,”赵希言打量着贡士,“总觉得张贡士会让人大吃一惊。”
“贡生…”
“世子,是孙姑娘的马车。”陈平瞧见了不远处的马车,遂上前凑到赵希言耳后小声道。
听见孙氏之名,赵希言的注意力便一下被吸引过去,“那个…我还有点事,张贡生下次殿试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的。”遂拍了拍张九昭的肩,旋即离去。
张九昭独自一人抱袖立于艳阳下,望着燕王世子离去的背影,先前那张温和敦厚的脸不复存在,原就深邃的眸子骤然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