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都的生意如火如荼, 码头上卸货的苦工络绎不绝,大家都热火朝天地为生计奋斗。
水兵巡逻队在码头,各个关口严控查访一个个从各国来此的商人。
谢峡收到谢颖偷来威都的消息, 作为亲三叔, 按理说他该好好招待自己的侄女。问题是他这个侄女是逃役来的。
他不仅不能招待她,还得亲手抓住她。
谢峡讲来手下, 将谢颖的画像拿出来, 让他们看见有这个人即刻捉拿到自己府上。
谢颖刚上岸就看见水兵拿着一张画像对比着过往的行人,她立即往后退一步,恰好撞到船上下来的老者。
老者道:“姑娘,走路要看着点。”
谢颖连忙让道:“您请。”
老者匆匆过去,他擦肩时还特地瞧了谢颖一眼。
谢颖退回船上找了一身短打长袖的灰衫,她二话不说换上, 然后脑袋缠上一块布, 遮住她最秀气的额头。
再次出船时, 岸口却乱成一团,拿着画像的水兵被周围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那水兵吓得高举双手:“我, 我真的没推他, 是他突然倒下的。”
“我看见了, 是老伯身体不舒服自己倒下的,不关我兄弟的事。”另一个水兵急忙解释。
百姓们多数是围着看热闹,只有二个年轻人一直要和水兵理论。
谢颖趁机躲过搜身。
码头乱哄哄一阵, 还是当地校尉过来主持秩序,将老人送到医馆, 百姓们才作罢。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流不断, 直到夕阳下山才消散。
谢峡还没找到谢颖, 他不由担心孩子有没有吃饭, 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她来威都干什么?
威都的王城,司磊正和王妃,世子用膳。
很快,漂洋过海的美味珍馐送到餐桌。
世子看着琉璃玉碟上盛装着晶莹白肉,说:“父王,据说此鱼在深海处才能寻得,不知是哪位航士所捉?”
司磊道:“堂儿,此鱼唤海里,肉美鲜甜,你可尝尝。”
“孩儿明白,但理应父王先动筷。”司堂道:“父王你快尝尝。”
司磊宠溺地看着儿子,他起了筷子尝一口,果真鲜美甘甜。司堂又给王妃夹了筷子,王妃慈爱地夹起鱼肉送入口。
一家人其乐融融。
忽然一个城兵冲进屋内,打破了一家三口的气氛。
“报!”城兵惶恐喊道:“王爷,二公子的船遭遇水匪劫掠,二公子受惊掉进水里,现在生死不明!”
“什么?宏儿!”王妃迅速起身,然后急晕过去。
司磊的脸色顿时惨白,水匪怎么敢打劫威都的船?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快去通知谢将军,让他出兵剿匪!!”
城兵道:“小的已经通报过谢将军,谢将军已代表去泗水剿匪了!”
泗水?司堂立即起身,他表情凝重道:“父王,泗水在双子岛附近,双子岛并不是我们的地盘。”
“如果贸然让谢将军去攻打泗水,恐怕会惊动那附近的马匪。”
威都北边一直是水陆交织的地盘,小小的威都就相当于一个靠近大陆的圆岛,而双子岛却不同,他靠近北域的红河子河,鹿儿渠。
双子岛都是江湖上形形色色,来历不明的人聚集。水陆两边打劫已有十年,他们早就把自己富得流油。
据说双子岛前段时间劫掠各个小国从越国偷买的火器,现在已经可以凑成一个火器营。各国都怕被谢主秋后算账,所以对这批被劫掠的火器,他们只能睁眼闭眼,自认倒霉,甚至还极力撇清关系。生怕惹火烧身。
然而双子岛却因为小国,马匪与水匪的战力瞬间翻个几十倍,从前他们还不敢对威都出手,就是惧怕水兵攻打他们。
现在他们有了火器都敢来泗水抢皇族的船。
司磊听后,他踉跄后退几步,司堂立即让人将母妃送回后院,他自己扶着司磊说:“父王,您的病才康复不久,不能再操劳了。”
“此事交给儿子,我一定会将弟弟安全带回来!”
司磊只好点头:“堂儿,你弟弟就拜托你了。”
“宏儿绝对不能出事。”
威都水兵开始组船朝泗水地赶去,船只浩浩荡荡,总共十艘。水兵们刚到泗水地附近,各处不明大炮在泗水芦苇地四面八方开炮,直接将炸船炸翻。
十艘船瞬间飞灰湮灭,全军覆没。残体飘下下游,为威都百姓发现,谢峡还没来得及出发就收到水兵通报。
他们派出去的十艘船全被大炮炸翻!
谢峡终于意识到,泗水劫持皇族事件与双子岛的事没那么简单。
他即刻命令水兵回防不得再去泗水,又让人上下通报,将通往泗水,路过泗水的水路封锁,然后向各地拉起警戒线,此处为水匪马匪地盘。
百姓们收到消息,多数不敢再路过泗水,大家都在绕路来威都,各国商人有的人收到消息时,他们已经被水匪劫去双子岛。
马匪在陆路上也劫走不少商人。
各国王侯立即上信求助谢峡解救被掳走的商人,司磊也在不断催促他赶紧救回自己的儿子。
一天下来谢峡的头都快炸了。
新天京有西卫,很快威都遭遇十年水匪封锁泗水地的消息传遍新天京,百姓商人们都知道泗水有水匪,而且还是很厉害的水匪,各个有大炮。
谢兰芝派人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大炮因为查管不严,才导致的悲剧?
工部上下都翻查一遍,连个木钉都没丢。
工部魏昭更是天天上书给司栖佟,自证清白。新天京没有因为水匪,反倒因为大炮而陷入恐慌。
等调查清楚,各地官衙通报大炮是越国丢失的。
新天京百姓纷纷痛骂越国不干好事,导致火器泄露落到双子岛的双匪手上。各个小国因为心虚命令商人以后少去泗水,生怕被查了出来。
西卫基本都查出来主要祸源还在小国身上,他们在越国战场上搞小动作不成,反倒丢失大量火器,导致水匪持器烧杀抢掠。为非作歹。
司栖佟心知亡羊补牢,再算已晚,她暗地敲打小国,接着派密探潜入双子岛打探消息。
谢兰芝收到谢铭来信,希望她再主持越国战场。阿坝那也在催促她赶快过去,起码再见一面才能签订合作条约。
谢兰芝并不是想拖,而是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找到司栖佟:“小凤凰,我得亲自去威都一趟。”
“你好好待在宫里不必亲自跑一趟。”司栖佟道:“有你在,敌人就不敢轻举妄动!”
谢兰芝紧紧盯着她,唯有一句:“同样有你在,敌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相信我的判断。”
司栖佟抿了抿唇,最后答应了。
谢兰芝轻轻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道:“我将立功的机会留给谢颖,不仅是为了小公主考验她。”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我现在就告诉你。”
“替身也许很重要,但我怕有些事来的比我想象中更快。”
此话一出。司栖佟轻轻推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她松开谢兰芝。
“你去吧。”司栖佟道:“我就不问了。”
其实她已经猜到,恐怕是这个时代正要经历的苦难。
如今中部防线,南中原,一番基本在水陆两地,司栖佟已经出手遏止阿其那南侵的战线。封住了阿其那的南下的大门。暂时还能顶一段时间。
起码阿其那再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别人的国土上踏过。
北域再有野心,也因为火器而落后。
北域作为西上的大国,北洛肯定不会放弃发展火器。可以说阿其那想继续苟着发展,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新天京壮大成一股他无法忽视的强大的火器力量。
本来就超出阿其那的想象,现在要是北域也后起,阿其那的统一梦会变得更阻滞。
司栖佟的战局与谢兰芝的战局,已经调转。大局全在司栖佟的掌控之下,而困局将由谢兰芝攻坚!
“小凤凰,这个时代的火器发展的比我想象要快。”谢兰芝道:“我原以为阿坝那已经是阿其那的反噬,没想到现在已经扩散到天下的各个角落。”
“再继续任其发展,之后可能会发生我们都难以预料的事。”
“所以我必须清除点这些隐患。”
司栖佟道:“威都在战时,必是兵家必争之地。”
谢兰芝点点头。
她着信通知阿坝那,让他回三角洲控制火器出口,三角洲与双子岛不远不近,只要三角洲出兵,必定能遏住双子岛的死穴。
阿坝那收到她的信,他不由嘀咕一句:“合作条约都未定下,这么快就想指使本王干这干那!”
谢铭顿时不满道:“既然不想听从命令,那你赶紧滚回去!”
“别到时候胡匈大王打过来,你没有盟友求助!这个天下除了我们元帅,还谁有本事救你!”
阿坝那白了他一眼,他收起信说:“不就是个双子岛?顶多一千人,你们派几门轰本王的大炮去不就解决了!”
“还用的着本王!”
谢铭道:“你该不会是怂了吧!”
“本王说了,你们可以用大炮怎么就听不懂人话!”阿坝那也忍不住龇牙咧嘴:“懂不懂什么叫做速战速决?”
尽管谢铭也觉得速战速决是王道,但他就是不想顺从阿坝那。
“我们元帅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个降兵只管听令行事!”
阿坝那觉得中原人简直不可理喻,难怪他们先祖能打进中原,还将北方占据了。中原人自己都是一盘散沙。
阿坝那立即代表去三角洲控制火器出口,还切断北域的订单从中牟取巨利,省得武器扩散太快,让他们没有优势。
只不过,阿坝那感到奇怪,双子岛怎么会有大炮?他还没愚蠢到去售卖这种武器。
他不管了,中原人刚愎自用,反正最后吃亏的是他们!
谢颖溜进威都就当了苦工,她一边搬运货物,一边听说沥王的二公子被水匪劫走了。
偶尔还能听到双子岛之类的消息。
不一会儿,谢峡带着人返回码头,她在不远处看着三叔灰头灰脸回来,身后还带着几个伤兵。
苦工们见此纷纷担忧道:“如果连谢氏都没办法,双子岛的水匪还真是厉害。”
“哪能,是双子岛搞偷袭,谢将军不知道他们有火器所以才会吃瓜落。”
“就是瞧着吧,再不济还有谢元帅在。”
谢颖闻言,她道:“不能总是依赖元帅,她刚打完越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另一帮苦工道:“谢元帅是我们南中原最骁勇善战的女将,区区一个双子岛被端了是迟早的事。”
“再不济有殿下,殿下就算不打仗也能将胡匈卡得死死的,现在哪国不赶着来天京结盟,就是怕胡匈南下先打自己,没人支援。”
“我觉得殿下更厉害,她只是动一下手,就让胡匈人损失巨大。最近我都好久没见过胡匈商人。”
“现在胡匈商人名气那么差,谁敢跟他们做生意!”
“还有洛川商人出了名的假皮子货,我那头东家就买了洛川的假货,天天对着西边骂咧咧。”
“我觉得元帅厉害点。”
“不,殿下更厉害。”
两帮苦工竟然因为谁比较厉害开始吵起来,谢颖满头汗颜,很快管事的持着算盘过来,他喝斥这帮大老粗:“都在争执什么,殿下和元帅双凤齐鸣,治国安.邦。元帅在前线打仗,殿下在后方八方通吃,各司其职,缺一不可。”
苦工们纷纷朝管事竖起大拇指:“还是管事的有文化。”
管事的被夸的轻咳一声:“今天你们是遇到我,要是几年前只管一鞭子抽过去,哪像现在打一下,破点皮就要闹到衙门去。”
而且衙门各处都抢着授理,生怕错过政绩,让不少商人不敢乱来。只要正常管饭管钱,其实也没有人敢讹商人。毕竟偷奸耍滑的占少数。
管事的见新来的谢颖埋头苦干,他还特地点了谢颖的名:“你看看新来的小伙子,他手脚多利落,你们都给我努力点。”
“咱东家不愁几个米,中午管饱!”
苦工们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谢颖默不作声地扛着一袋粮食,路过港口便看见老者正拄着拐杖到处晃荡,谢颖将粮食送到站点,转身想去找老者时,老者又消失了。
谢颖不禁皱起眉头。
与此同时谢峡回到府邸,想起损失的二百人,他气得掀了桌子。畩澕
司堂刚好到府邸,他手中的折扇一开,风度翩翩:“谢将军,何必拿桌子撒气。”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双子岛端了,才能为兄弟们报仇!”
谢氏的窝炮,他早有耳闻,虽说工部更新的车轮大炮更先进,可旧式窝炮在地方一样是杀器。
谢峡憋住一口闷气,他道:“世子,我的兄弟们都是为了救你弟弟牺牲的!”
“不用您提醒,本世子也会记得他们。”司堂道:“本世子不想事后再搞什么抚恤。”
“我刚刚已经出了五千两抚恤金给他们家人,每家每户都送到他们家属手上,以后其家属来威都做买卖都会有优惠。”
谢峡这口气才稍微消了点。
司堂道:“谢将军,我二弟可不能死。他不仅是我二弟,还是牵扯到整个威都的利益。”
谢峡感觉话中有话,他道:“敢问你二弟从事什么职位?”
“财库。”司堂道:“威都的财库都由他管理。”
谢峡觉得莫名其妙,司磊有本事为什么不自己管?非得二儿子管?而且还越过世子,就不怕让两兄弟反目成仇?
他孤疑性瞥了眼司堂。
司堂笑眯眯道:“不必如此看我,本世子是个大度的人。”
“你的家事,本将军不想知道。”谢峡道:“我打算组织水兵重新攻打泗水,先将泗水抢回来。”
司堂道:“您攻打泗水,还不如直接端了双子岛来的更快。”
谢峡没有采取他的意见,很快府邸外,信兵上门:“报——启禀将军,元帅来信!”
“快递过来!”谢峡情绪有点激动。
信兵将信交给谢峡迅速退了出去,司堂视线便落在那封信上,接着不动声色移开。
谢峡拆开信看完,眉头都快夹死一只苍蝇,他收起信说:“元帅让我按兵不动,并且加派兵力驻守威都各个港口。”
司堂道:“守中确实是个办法。”
“只是太保守会失去先机。”
谢峡道:“元帅自有办法,我只管守就是了。”
“至于你弟弟的事,我会派人与水匪商量,看能不能将人赎回来。”
司堂道:“那本世子只能自己去救了。”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谢峡道。司堂再没说什么,只是朝他抱下拳就离开府邸。
谢峡没有留他,他还想派人找狗颖。外面又来了个穿着亲军服制的士兵,对方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谢峡条件反射抓起对方的手臂就要来个过肩摔。
结果他视线由上往下,然后整个人倒转一圈,被人摔在地上。
对方比他动作还快。
谢峡顿时懵了:“放,放肆!”
亲兵将他拉起来,她这才拿下头盔,那双带有笑意的柔眸,万年不变的如沐春风:“有一年没见,你的反应变得迟缓。”
“元,元帅!”谢峡站起身,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然后满脸的震惊:“您怎么亲自来了?”
而且还这副打扮?为什么没告诉他自己要来。
谢兰芝只道:“最近让我跟在你身边办事就好了,其他你不要问。”
“还有刚刚的公子哥是谁?”
谢峡很快接受她的装扮:“是世子司堂,专门冲他弟弟来的。”
谢兰芝听说过司磊的二公子被水匪劫走,现在生死不明,水匪也没来要赎金。
她道:“没有消息就代表他很安全。”
“您为何如此笃定?”谢峡道:“元帅,现在那帮水匪拥有从各国黑船抢来的火器,他们甚至还有大炮。”
“元帅,那二王子真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