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芝再没耐心,她命令道:“斩了。”
此话一出,黄莽顿感脖子一凉,他瞬间变脸没刚刚的硬气,而是朝谢兰芝求饶道:“我还有筹码可以交换我的命。你不能杀我!”
谢兰芝背过身没有搭理。
黄莽抛出以为可以保命筹码:“是足以保我的筹码,谢元帅你一定感兴趣。”
黄莽生怕没机会说:“大晋的护国宝藏,去年我抄遍皇宫都寻得国库储金,后来才知是皇帝将金运出去了。”
“我找了很久,现在已经知道宝藏在哪,只要你肯放我,我就告诉....。”
谢兰芝收起剑鞘。
黄莽见她不信,他立即大声宣誓:“我如果说谎必下十八层地狱,而且国库储金有整整一亿两!!”
此话一出,谢广和慎刑吏都竖起耳朵,真的假的?早听说西城帝因财政赤字才无法调兵,遭黄贼趁虚而入。
现在一亿两,有谁回信?
谢兰芝将手放在司栖佟肩上,感觉到她一直压抑着情绪。
她也不开口了。
然而下一刻,谢兰芝感觉她的肩擦过手,遏白被举起,熟悉的场景再度重现,决然的身姿如当初果断,她的剑刃直接斩向杀父仇人。
这一次再未失手。剑气冲颈,刃尖渴血,寒光掠首顿时消弭。
毫无征兆的出手令黄莽瞬间失声,喉咙一寒,鲜血喷涌如柱,溅得周遭都是血。墙身墙角墙根仿佛血祭亡魂的刑场。
谢兰芝出手摘下外袍盖住司栖佟,她将带血的遏白斜插在地,顺势拉进怀里。
司栖佟埋首在她怀里,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谢兰芝很清楚,她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情绪。她一直隐藏的很好,除了对自己。
黄莽口鼻脖子全是血,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会死那个笼子女人的手里。天京被破前,他还被司栖年愚弄着。
“啊...。”他捂着脖子怎么都止不住鲜血,痛苦扭曲,发出最后□□:“四皇...。”子,会给我陪葬。
最后他脑袋以载葱方式,伏罪蜷首死去。
谢兰芝下意识捂住司栖佟的耳朵。
此刻司栖佟心思不在,并未听清黄贼的声。
谢兰芝则直接带着司栖佟离开慎刑司。
只留下谢广满脸的震惊。
看着大元帅和夫人离开的身影,什么女人不适血腥的场面,简直打他脸。
结果下一刻,夫人自己手刃仇人,一声都未吭,甚至杀人她平平淡淡,没有半点情绪。更别说害怕了。
“这,这怎么说呢?”谢广忽然抖了抖身:“不愧是大元帅的女人,她岂能是普通的弱女子。”
“你们说对不对,就跟花木兰一样!”
慎刑司的官吏们也被惊了惊,纷纷点头:“公主,公主殿下确实有巾帼之姿。”
兰章宫。
一路上,谢兰芝将司栖佟带出慎刑司后,司栖佟一直抿着唇不语,她的双手却紧紧抓住她,待进殿后,两人驱散宫人关上门。
谢兰芝倒了杯定惊茶给她。
司栖佟喝了口。她抬眸,已是确认的表情:“那一亿两也许是真的。”
“父皇他不会告诉我储金一事,但也不会白白留给敌人。”
谢兰芝微微一愕:“既然有一亿两为何不投钱请救兵?”
其实她知道剧情不可抗力,西城帝应该想过这点,最后没实施应该是来不及。
司栖佟道:“一亿两也改变不了天京被破的劣局,从我皇爷爷九封亲王开始,就已埋下祸因,但一亿两若被其他人所获。恐会有新的动荡。”
“储金一事,栖年也许知道。”
大晋前一位老皇帝大肆还周礼,复古分封制,给大晋埋下难以根治的祸患。
世间皆为利来利往。尤其乱世,一亿两落到别人手上指不定会闹出事。
现在司栖年生死未明。这一亿两就看缘分了。
谢兰芝劝道:“这个世道,即便没有一亿两也会引起纷争,不得安生。”
“现在一亿两的消息,暂时不提。待日后你弟弟...回来,这件事就交给他去处理。”
司栖佟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
她握紧拳头。
“不用担心,该是你的跑不了。”谢兰芝脱去外袍丢在地上,很快叫来宫女收拾这沾血的外袍。
殿门开放。外面的婆子捧着一套五爪蟒袍绣样的暗金黑袍,恭敬地站在前。
“元帅,这是连夜赶好的衣袍。”
“也是谢氏上下的一片心意。”这婆子还当司栖佟的面着重强调道。
谢兰芝瞥了眼衣袍,品出越俎代庖四字,她未称帝,谢氏就敢将五爪的蟒袍绣给她。
她没有接,而是深思其中的利害,眼下乱世,多数大权自称王,皆无帝。
必须九州统一才有资格自称。这是乱世之下枭雄们的默契。
简单来说此时谁称帝,就形同与天下为敌。
她不怕,但真正的皇帝只有一个。她为帝也不是不可,但她从不执泥一个身份,一个称呼。天子九鼎尚未聚齐,此时称帝简直是个笑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称帝未驭九州,可自视为贼也,名曰乱臣贼子。
即便乱世正统性与顺应天命也是如此关键,缺一不可。
而帝王之位非司栖佟莫属!
女帝现在刚回天京,身份待立,就有人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野心。
无其本事倒有其野心,正是黄莽之流。
对谢氏,司栖佟是她的夫人,对天京诸官来说,这是他们的长公主,并无冲突。
这代表天京皇室嫡族还活着。
大晋的庶室也活着还拥有各自领地,但大一统礼法,势必要推出一位新天子。
谢兰芝伸手将蟒袍拿下,婆子还没来得及高兴。
谢兰芝却弃之如敝屣,五指一松蟒袍从她指缝丝滑落地,取而代之的是玄黑甲,她桀骜不羁的举动,就是向所有人宣示,她属于战场,战士是不会脱下战袍,她也可以属于朝堂披安内的绣袍,但谁胆敢替她主!就不要命地站出来!
婆子收到警示,她惶恐万分退下,谢氏那边估计暂时不敢再试探谢兰芝的心思。
地上的黑金蟒袍,令司栖佟目光复杂:“何故如此?”
谢兰芝道:“小凤凰,你想想谢氏在南域难道就无拥帝的野心,但他们当时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现在不过是占个天京,并未横扫天下。急着称帝反倒在名义上无利。这是连黄莽都懂的道理,他们岂能不懂?”
司栖佟沉默一下,她道:“兰芝,他们怀疑你?”
“他们不敢。”谢兰芝道:“只是有借着你试我态度的意思。”
对谢氏来说,谢兰芝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无论是谢英还是兰芝,她们处事风格虽不同,但对不容质疑的专权是一样的态度。
司栖佟看着蟒袍有五爪,绣龙金线,自古为帝者才享有。如今谢氏当她面送此衣,是在暗示,她是皇族,也不允许越过谢氏。
因为谢氏明白无人能越过谢兰芝。所以这是对她的警告。
司栖佟将蟒袍捡起,看着蟒袍除黑色,无论是针脚修饰都是天子的规格。
谢兰芝道:“小凤凰,看来他们开始忌惮你。”
“早早地忌惮我一妇人,看来谢氏也非全是鲁莽之夫。仍有聪明人于势筹谋。”司栖佟将蟒袍塞到她手里,提醒道:“为了保险起见,兰芝该换称呼了。”
谢兰芝并不将谢氏那点小把戏放眼里,倒是可以惩诫一下。
她轻声喊她:“苻凤。”
司栖佟却突然道:“不安分的人注意便可,惩会打草惊蛇,而且此事非谢氏一方在觊觎,还有八晋。成为嫡族进天子祭坛位庙宇一直是他们野望。”
现在她们身边都是一些养鹰飏去的狼群。
天子祭坛只有天子能登,现在的年轻有潜力的嫡室只有司栖佟姐弟。乱世之下男人争雄的年代,作为男丁的司栖年明显更为优先。除谢英这种怪物级别的女人打破命运,多数女子即合法也难和男丁争权。
作者将司栖年写死,也许有这部分原因。
司栖佟无论资质还有坚忍都超乎常人,她才能平定天下被世人认同,拥立为女帝。
现在司栖年生死未明,名义上是个阻碍,实际未来他成为帮手也未尝不是一方战力。
谢兰芝也给司栖佟提了醒:“还有不要因为他是你的弟弟,就心慈手软。”
“你答应过我的事,不能反悔。”
而凤凰只有女帝有此称号!
司栖佟喊她一声:“兰芝。”
谢兰芝继续道:“该抓住的时机要抓,现在只是一道坎,之后你会面临更多挑战。”
“那你呢?”司栖佟终于道出心里话:“乱世之下你的追求难道只有安定吗?”
司栖佟知道她不是原来的谢英,这段时间相处,也让她明白他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她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不许人忤逆。
心怀天下的人岂止她。
两人都心事重重时,她们面对面,仍然同时开口道出彼此的心声:“我从开始就选择你。”
“我从计划开始先选你。”
司栖佟谢兰芝异口同声:“若你为主大义灭亲,拨乱济危。何愁世道不宁!”
“我奉你为主,皆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两人重叠,双方从彼此的目光都见些许错愕。
一想到女帝也想辅佐自己为帝,谢兰芝忽然乐了:“苻凤,也许两人的默契由此诞生。不知不觉我们已视彼此为搭档。”
“兰芝,我很认真。”司栖佟情绪调整后,虽无刚刚严肃,气氛也缓和,但她仍坚持。
自入天京,发生的事情都交织一起,无论是手刃黄莽为父报仇,还是西城帝遗产的秘密。
“我也很认真。”谢兰芝道:“看来今天我们是无法达成一致,此议暂且搁置。”
司栖佟抿唇:“非是无法达成,而是你优势在先!”
谢兰芝隐隐察觉到她话中有话,她眼珠子一转:“我在南域先你一步,娶你又先一步,入京更一步。”说着她有点欠揍竖起三个手指:“总共三步。”
话落,司栖佟殷红双唇咬紧,双眸生焰,燃起斗志,
小姑娘这是...被她激起胜负欲了?
“那兰芝切莫大意。我自喜埋棋落子,铺网设计筹谋帐扆。”司栖佟立即转首,她步伐飞快身姿如燕入阁,似是被激到不再与她嗦话。
谢兰芝微微惊愕,她好像真的挑起了她的胜负欲。
入夜的天京气温已无前日冷。
也不必再受战火的袭扰。现在天京驻扎谢氏十几万人,已成一方安全的堡垒。
治下文官也开始推动朝廷运转。
其中郑国公与畩澕司伯公的功劳最大。
文官圈子出奇抱团,对维持晋制的谢兰芝给予支持,所以曾经司伯公会成为天京国主的传闻都被人抛在脑后。司伯公也巴不得不提。
谢氏大将们都搬进空置的王府入驻,嫡室皇亲死的人不少,所以空出的院子很多。
院子也是按战功分配的。
谢广更是大摇大摆住进惇亲王府。惇亲王是司栖佟早逝的大伯。
谢氏占如此便宜没人敢质疑。因为天京是人家谢氏的元帅打下来的,族人自然优先待遇。
对分配院子,谢兰芝不再插手,手下人自己会调解,真犯在自己手上,吃亏的反而是他们。觊于这点,谢氏大老粗们分配利益出奇的和谐。
晚上,司栖佟还在隔壁浴堂沐浴,谢兰芝早早躺在床上,她一身白色睡衣,正靠在玉枕,聆听隔壁水声,一名宫女忽然在床榻扑通一身跪下,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她低着头托举一本折子在她面前。
“还请元帅为海允,海大人做主!”
“海允?”
谢兰芝坐起身,见这宫女是白天最护司栖佟的人,她给了几分薄面接过折子。
竟是一封劾书。中卫将谢永新强占顺天府衙海允妻女的案子。
谢永新玷、污、人家的妻女。还倒打一耙的事,逼得受害者差点上吊而死。
是强、奸、案。
她目光微微一厉:“看来总有人给本帅添点乱子。”
司栖佟刚洗漱完,绕着翠玉山水屏风进殿,她一袭白色浴袍,和谢兰芝是妇妻服,身上还有淡淡白气,精致的脸蛋因洗浴醺红,淡淡的幽香扑入鼻尖。
谢兰芝心中一动,她挥手打发宫女下去。
司栖佟见小秀眼红红出去。
兰芝还在看折子,室内烛光又几分昏暗。
她放下头巾坐在床边:“夜已深小心伤眼睛。”
谢兰芝将折子搁在枕头边,她揉揉眼睛问道:“天京府衙海允,你认识他吗?”
司栖佟很快猜到和折子有关。
她道:“天京府衙掌管天京都内刑事,向来公正严明,即使天京破,他在郑国公护佑下,仍在秉公执法。”
“所以天京内外,他在民间都有很高的声望。”
谢兰芝叹气道:“原来是个清官,平日他都在为人主持公道,如今要没人为他主持公道,我心都不平。”
“为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司栖佟道。
她很清楚此事必须有人起头处理,之后才能立好规矩。
谢兰芝收复天京,很不容易获得些好名声,这点微薄的名声,现在可能会因一个犯罪的罪人影响风评。
翌日早晨。
谢兰芝将谢集调来让他办理,谢永新之案。
谢集本以为小事,结果听见是族人犯事,还是在战场有过贡献的将领,他委婉提醒:“元帅,此事我想可以私了,如果摆出台处理,会灭了谢氏威风,以后在天京谁还会服从谢氏?”
“谢集,本帅问你谢氏要的哪种服从?”武力镇压获得的不一定是心服口服。
也许雷霆手段很有效,但治标不治本。
谢集颇有野心道:“自然是四海一朝,皆惧威俯为大元帅下臣。”
谢兰芝忍不住扶额,亏他自称儒将,以获民心取天下方长久的道理都不懂。
谢兰芝亲自给他讲解道:“本帅扩疆是为守南域,因为那是谢氏家,是我们最后的阵线。所以我不计手段都要杀掉有异心的贼子。”
“黄莽如此,未来石国府,北域,胡匈人更是如此。我们的强敌何其多。”
“而在乱世黄莽这种蠢蛋还会有多少?如果人人皆黄莽,本帅横扫天下无需三年。难道谢氏子弟只配冲锋陷阵?”
谢兰芝点醒他:“谢氏需要改变。”
此话一出,谢集意识到自己的目光短浅,他也明白谢兰芝的意思,顿时惭愧道:“大元帅说的对,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谢氏虽豪族出身,但也有宗法护家风,更莫说天京士族遍多,我谢氏...到底不是出身士族。”
“所以您要定一套标准,首先以晋制为框,让谢氏正式蜕变成士族,甚至是皇族!使前朝贵阀和天下人,再不会认为谢氏只是群会打仗的莽夫。”
谢兰芝见他解读完整,她点头:“谢集,本帅之所以看好你和吴秋,便是因为谢氏出计时,你们是做的最好的一批,所以我让你先打头阵。”
“多谢大元帅赏识!”谢集当场跪下来情绪激动。对他来说什么功劳不如大元帅一句夸。这是属于他的荣誉。
谢兰芝道:“无论以谁的名义,你尽管将此案子处理妥善。”
“跟所有人证明,谢氏敢勇往直前上战场,也敢效仿包公断案!”
谢集抱拳道:“末将定不会辜负大元帅厚望。”
作者有话说:
下章开始分章,一章章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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