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官参拜声交织, 一声夫人和长公主就区出哪个阵营喊的。
而且两方都觉得自己没问题。
只有司伯公脸阵红阵白。
司栖佟现在的身份也许有点争议,但谢兰芝的态度也压制了有异的人。
她道:“司伯公,谢集。”
谢集和司伯公出列, 道:“下臣在。末将在。”
谢兰芝道:“你们为伐莽之战立下汗马功劳, 本元帅会论功行赏。”
“多谢元帅。”两人纷纷道。
她又道:“本帅进京仓促,尚不懂晋礼, 而夫人作为皇族, 她正好可助本帅复前朝雅风,一扫乌烟瘴气。”
此话直接让所有人开始心中有数。
“天京武将,文官,于战时有功者都当论功嘉奖。郑国公。”
郑国公顿时惶恐站出来:“臣,臣在!”
“郑国公保留爵位,膝下长子就封为永安候。”
郑国公顿时叩拜道:“谢主隆恩!”
文官们都忍不住羡慕郑国公, 府内又多了位侯爷, 一公一候皆是实权之位手上还握有二万兵, 可谓是加强了公位。
谢兰芝并没有夺郑国公的兵权,因为没必要, 此人的势力多在并州那一亩三分地里, 而且分布极散, 她封了位侯爷,并无赏兵,只是个名头, 最多他们自己在兵制允许的范围内招兵,然而招兵也得经过她同意。如此一来, 永安侯虽有实权, 但却分的是自家兵马。
作为父亲肯定不会让儿子当光杆司令。
郑国公那么高兴还是因为保住原来的势力已经足够。他这公位再升的话, 就要功高震主了。
司栖佟在暗暗点头。若不计前嫌, 郑国公确实可用。
谢兰芝见她赞同,她又对他人进行安排,她让司伯公留天京,暂缓回七晋。
还有一些为开城门牺牲的小将都追封为安抚使,武德大夫。
文官照列。
谢兰芝当天入京就安排好所有官职,谢集谢广谢峡还是左右大将军,各赏王府作为天京府邸。连谢尚光,她都封为御林军弓武将军。
谢兰芝扫视其他人虾兵蟹将,都连升三级,取代他们原来的上司。
殿内从紧张气氛,一下子因为谢兰芝封官变得喜气洋洋。
谢兰芝封完后,想起司栖年,她暗地惋惜,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是跟原著一样下场。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
最后她找个借口乏了。众人散去。
天京的十五万谢军,让天京三晋更牢牢被南域把握着,北域和石国府更不会愚蠢到再出兵。天京地势优越,南面是南域,中南部是三晋,西边就是北域十八番的部落,北边都是一些小邑侯,都是南域附属,最多县城面积大不足为惧。
而东边便是胡匈三部,整个北方最强势的匈人政权。
北方原是晋人百年祖业,现在遭胡匈侵占。
如今整个南部除去石国府垂死挣扎,南部几乎是谢兰芝的地盘。
金銮殿空下后,谢氏宫人特地打扫了兰章宫作为谢兰芝的寝殿。
是女帝原先的宫殿。
谢兰芝跟着司栖佟随她引路,两人前后走着,地上踩得光滑的大理石板,铺着席毯,走着不会滑脚。
晋宫非常辽阔,红墙绿瓦,倚地生宝,每一寸都十分精致,路有白雕拱月桥,傍水之楼榭。高厦之朱楼。
偶路过还能见几樽宏伟的神兽像坐镇朝阳。
恢弘堂皇的宫殿。
谢兰芝前世还要买门票才能去故宫看看,还不能参观深区,有些地是不开放的。
如今她在晋宫,出行自由。
谢兰芝感觉到司栖佟的脚步逐渐缓慢,她以为已经到了。
司栖佟抬首望着兰漪殿的牌匾。
兰漪殿的牌匾有几分陈锈,殿外还算干净,支撑的大巨红柱破裂出一道口子,上方还有划痕,一刀又一刀横着坐标记,总共才一米三左右高。
司栖佟指腹在划痕来回抚摸,面露怀念之色。
“这是你的身高。”
“嗯。十岁时父皇和母后替我而量。”也是母后最后一次。
兰漪殿是原著,女帝早逝母亲的寝殿,而西城帝为缅怀亡妻,就一直空置宫殿不许任何人踏入。里面的家具首饰都是女帝母亲生前用过都存在原位。
那些划痕就是一个母亲记着孩子长大的岁月。
她主动道:“苻凤要不要进去看看。”
司栖佟摇头道:“不了,里面也许早就被搜刮一净。”
“逝者已逝,也许生前留下的物件可作纪念,但如果你不想沉浸过去,只需要保持现在的步伐迈过去。”
谢兰芝不愿她感伤,再进去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她会变得更加难受。
司栖佟看着她侧颜问道:“无论在南域,还是在你的地方?兰芝一向是如此积极乐观?”
“我以前算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但现在我找到自己人生的目标,便不会再坐以待毙。谢兰芝揽住她的肩。随即,她又在司栖佟耳边低语:“兰章宫是你的寝殿?”
她算是明知故问了。
“嗯,我自小在此住。”司栖佟与她边走,边越过兰漪殿。或许有人在身边陪伴,使得过去的记忆不像以前令人难过,放眼未来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两人的身影经过几个宫殿,
越往里走谢兰芝感觉有股阴森感,让她后背阴凉头皮发麻,像碰到邪祟的感觉。
她手臂已经起了层鸡皮疙瘩。
也不知是宫殿问题,还是气温问题,明明感觉今天不冷。大白天的。
她人抖了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那我今晚住你的寝殿,而且皇宫这么大应该没阿飘什么的?”自从穿书,她虽信科学,但光怪陆离的事真撞上,那她要倒霉。
“阿飘?”司栖佟见她手上起了小红疙瘩,她皱眉道:“你早饭后是不是又偷吃了其他东西?”
谢兰芝顿时一愣:“阿飘就是鬼魂。还有你怎么知道的?我只是剥了一只小龙虾尝尝鲜。”
“一只?膳鲜会令你起疹。切忌下次不可再沾。一星半点都不可。”司栖佟将她手腕的袖子挽上一角,看着小红点不严重,无需吃药,过下就恢复了。
得亏这人身体好,否则她不忌口的样会反复折腾。
她又提醒道:“此处靠近摘星楼有祭司在,我想兰芝不必担心鬼神之物。”
“那便好,我最怕见那玩意。”谢兰芝说着松手,转而站至司栖佟身后,双手按在她肩胛,大有司栖佟打头阵她躲后面清闲的样子。
堂堂兵马大元帅,她自己比鬼还要凶神恶煞,现又躲在司栖佟身后,高挑的她显然是躲不住。就像巨象躲在小树后——白藏。跟鸵鸟埋首并无区别。
此情此景,光是想象,那画面便让司栖佟忍不住“噗”一笑,剩下的一抹感伤瞬间被消散。
她眼珠一转,忽然问道:“兰芝让我在前头,就不怕我先被吃掉?”
话转,谢兰芝身影一闪,护崽似的挡在司栖佟跟前。
“都怪我开玩笑过头了,应该是疹子的问题。”谢兰芝有点自责道:“下次我再也不贪吃。”
她总是下意识护着她,身姿不比魁梧汉那般刚躯,却不知不觉在她心里已是最伟岸的人。
“我没要让你少吃,而是要懂得忌口。对你身体有恙的东西,一律不能够入口。”司栖佟说着,脑海回忆起母后小时候也是这般反复担心自己。她现在对人也有如此的时候,体会到母后的心情。
她悄悄鼓起脸颊,小时候和父皇母后撒娇,她就习惯鼓颊。
“堂堂大元帅,私底下的口腹之欲却像个孩童,若传出定会吓倒许多人。”
“而我偶感在你面前变得娇气。如果此刻再撒娇的...话。”
我会不会变得不像自己?
今天。
她试着朝眼前的身影展开双臂,细藕般两手轻轻环住谢兰芝的腰,猝不及防的接触,让谢兰芝整个人僵住。
司栖佟将脸颊轻轻贴在她背,感受着两人身高的距离,这人生得很高,腰也细挑。
她见识过兰芝的力量,一脚可将将人踹吐血,这只是武力一面。
她的才智更远胜于他人。
她的兵法与自己不谋而合,甚至一夕之间就能想出高招。
她所具备的潜能远比看的要深。这人不急着展现才华,实现抱负,反倒催促着她,对她还总有着很大的期望。
“兰芝。”司栖佟低眸眷恋之意,怕现在是场幻梦:“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你那么好的人,然后偏偏让我遇到。”
“如果以后我无法离开对你的依赖,该如何是好?”
谢兰芝心跳快得要震出胸腔,跟一匹脱缰的野马似的要蹦出来。
她在前世并没什么恋爱经验,偶尔看偶像剧觉得女主像个瓷娃娃一样,男主总会在关键时刻为她撑腰,成为女主的胆子。像这种守护式的爱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可今天她有点体会到霸总的心情,试问当你遇到一位精致如瑰丽的瓷娃娃的女子,也会想要放到心尖上疼爱。
她顿时脸红耳热,口齿不清:“小凤凰,其实,我,我。”
“容我缓缓。”
啊!!!
越到紧要,她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觉得自己需要一本恋爱秘笈在线支招。
司栖佟贴着她,冷冰冰的盔甲永远捂不暖,但盔甲内的人,她的心永远是柔软的。
她的手缓缓从谢兰芝腰侧,直到护心甲。似是在确定她的真实感。
谢兰芝感觉她的手要在心口,那她此时狂跳的心动岂不是会被发现,瞬间她就像触电闸一样,整个人先是酥麻,随即腿一软直接往后倒。
司栖佟托着她靠在宫墙,不知她身体为何如山倒一样,她先一愣,再反应过来:“兰芝莫非是在惧我?”
谢兰芝站直身子,她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堂堂兵马元帅其实再怕,也该是害我起疹的小龙虾。”
她嘴硬的样子,脸红的样子,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让司栖佟顿时忍不住一声淡愉“哈。”
她安抚性淡笑:“兰芝莫怕,宫殿的阿飘皆避我走。它们必不敢惊扰你。”
谢兰芝松口气,又有点淡淡失落:“那今天就由小凤凰来保护我。”
司栖佟此刻卸下心防露出一些性情,也许是因为回到家,有安全感,漂浮的心也跟着稳住。
兰章宫已有宫人候着,除了谢氏二个婆子,其他全是生脸孔。
但这些宫女和太监在见司栖佟时,一个个神色激动跪在地上,哭起丧来:“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幸好殿下人没事。”
“老奴和婢子们没主子可怎么活!”
“殿下平安归来,陛下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你们快快起身。”司栖佟上前扶他们,她抿着唇上下打量他们,发现宫人身上的伤痕,甚至手臂还被烙了字,年轻的太监脚是瘸的。所有人分明都受过酷刑。
乱世之下,人如草芥。这些人还活着已是万幸,只是留下残疾,以后生活恐也不便。
两位婆子谢兰芝面露关心,婆子们解释道:“元帅,这些人在军营苦役一年,可怜的姑娘备受侮辱,等老身找到人时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谢兰芝点点头道:“嗯,做的不错,以后兰章宫就留你们照顾夫人。”
两位婆子欢喜道:“这是老身的本分。”
谢兰芝没去打扰主仆的叙旧,见女帝跟他们那么熟络,应该是她在宫内的亲信活下来了。她不敢想自己再晚点到天京,这些人还能不能活过昨天。
随后。
谢广风风火火带人到宫,吓到宫人们连忙纷纷将司栖佟围住。几乎是本能护主。
司栖佟安抚道:“这位将军面相虽凶,但却是元帅的亲信。你们不用害怕。”
谢兰芝为免吓到宫人们,她主动让谢广跟自己出去说。
刚出来,谢广就憋着口气道:“元帅,经过多日追捕狗贼终于被我们抓到,您要去看看吗?”
黄莽被抓已是注定的。
谢兰芝问道:“怎么抓捕的?”
此时兰章宫里的人们也在屏住呼吸,侧耳小心听着。
谢广清了下嗓子道:“这狗东西从水路西上,谁曾想船在快靠岸,船底突然破了个大窟窿,岸边的北域番军非但不施援手,还编个理由说黄贼带兵攻打一番,一番兵纷纷射起火箭不仅将船烧了,人也是靠岸一个就宰一个,让不少黄兵都淹死在湖心。”
“黄贼会水见一番军趁火打劫,就偷偷抢了艘渔船去北域本营,结果遭遇水流连人带船漂去了七晋。”
一番军是北域太子的势力。耶律文的部队是偶数,所以就差一岸黄贼就逃了。
谢兰芝道:“既然抓到,本帅自然想看看。”
她转身进宫示意司栖佟:“苻凤?”
司栖佟神色微凛,她重重点头:“我自然也去。”
谢广随着进来,他听说司栖佟也要去慎刑司,他便劝道:“夫人,血腥场面不适合女人观赏。”
说完就感觉后脑勺发毛。谢广反应过来,他赶紧朝谢兰芝解释道:“大元帅您不是女人。”
好像也不对,他又补充道:“大元帅您是女人。”
怎么感觉越说越不对劲,谢广嘴笨,他干脆直接请罪道:“大元帅,您是女人,更是女中豪杰!”
谢兰芝抽搐嘴角,她毫不犹豫踹了他脚:“带路。”
谢广手忙脚乱,不复刚刚杀气腾腾的样子。使得兰章宫的宫人们惊愕看着他。
慎刑司。
抓到黄莽后,他直接被押到慎刑司。
现在的慎刑司是天京国都运转最快地方,还有一些官吏在此处尽忠职守。
自西城帝亡故,黄莽匹夫荒废不少官部,他本身嗜杀,压根不需慎刑司帮杀。唯一用最多就属死牢。
一年来,慎刑司变得可有可无。而今天再度被启用。
谢兰芝和司栖佟到时,黄莽被押到牢门前,他身穿囚服浑身血痕,刚刚被用过刑,用刑的小吏没将人整死,还在他脖子套上锁链,跟死狗一样拖到她面前。
谢广搬来一张长凳。
“大元帅,夫人请坐。”
谢兰芝挑起膝袍坐下,司栖佟并未移动,她看黄莽的目光早已如死人一般。
黄莽躺在地上被两个小吏强行掰正身子跪在谢兰芝面前。
谢兰芝用剑鞘挑起黄莽那张泡皱皮的脸,道:“可是黄莽?”
黄莽似乎已无力气对话,他被小吏揪着发抬头,这才弱声道:“谢,谢元帅。”
“饶,饶命!”
谢兰芝淡淡道:“这句话说迟了。”
“作为手握十五万兵权的大将,本帅评你是个酒囊饭袋也不为过。”
“败将战死也不枉此生,然你未有悔意,先想着苟且偷生,还舔着脸跟本帅求饶。更是令自己低人一等!”
不仅没脑子还没尊严。此人坐拥十五万大军正是九晋最分裂时,天京被破也有各晋故意见死不救促成,天京内忧外患的局势就像压倒一根稻草,而黄莽正是因此无才无德在天京潇洒一年,果真是运来、屎、似金。
谢广搭腔道:“真是笑死人老子!”
“无耻匹夫,怎懂得耻字怎么写!”
司栖佟自始至终在沉默。
但她看死人的眼神,却戳痛黄莽,被女人打败,临死也被女人羞辱。
谢广轻蔑的眼神。
甚至以前可以随意捏死的蝼蚁,慎刑司的官吏也像看狗一样的眼神。
终于他最后的自尊心战胜求生欲,他死命撑起腰,充满恨意对着她:“是你,分明是你用了奸计,否则我不会那么快败掉。”
他还敢看向司栖佟:“还有你,堂堂皇女趋炎附势靠依附一个女人,难道不觉得羞耻!”黄莽死死盯着司栖佟,他右膝刚撑着要站起,想要跟疯狗咬人,但小吏只是简单扯下锁链,他整个人立即后摔在地上。
谢广被他这番言论恶心的快吐,最无耻的人反而没有自知之明。
黄莽拼尽力气大喊:“红颜祸水,日后有你们的天下,定不得安宁,可惜我黄莽未能完成大业,替天行道...宰了你们俩个妖女!”
人都快死,还摆出一副正义之士的嘴脸,实则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
败军之将临死都毫无做人的尊严,即便黄莽坐过高位,也难以掩饰他市井之徒的鼠目寸光。
“天下?你也配跟本帅论天下!”谢兰芝十分厌恶,她起身一脚踹在胸口上,黄莽以脸砸地摔得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