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总归是意识到了自己目前处境的不妙。
而从赵真的动作来看,他好像是在救自己。
于是宋辞抿了抿唇,乖乖的不说话了。
有了宋辞的配合,赵真在花费了一番功夫之后,终于把宋辞安全的从窄缝里移了出来。
宋辞手臂撑着身体坐在地面上,身体像是刚被大车碾过一样,抖得根本使不上力。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白皙的手指上染上一抹鲜血。
赵真无奈摇头:“所以都告诉你了,别动啊。”
宋辞等被拽出来之后,才完整的看到自己刚刚所卡在的窄缝有多凶险,稍有不慎,可能就血溅当场。
他心有余悸,心中也感激赵真救自己。
但是宋辞刚要出口道谢,却听赵真这么说他,顿时就不高兴了。
于是,原本要出口的感谢,就变成了不满:“我那不是刚醒吗?搞不清情况不是正常的?你不会提醒我吗,长了嘴只会用来吃饭?”
宋辞没什么杀伤力的瞪了赵真一眼,向他伸出了手:“还不扶我起来?看不见我自己起不来吗?”
赵真:“……”
他没有和小少爷一般见识,只是任劳任怨的弯下身,一把将宋辞从地面上拽了起来。
宋辞腿软得和面条差不多,即便有人借力也踉跄了几步,脚下不受控制的从旁边的杂物踩过。
“噗呲!”
一声气球被捏爆的声音,响在车厢里。
赵真警惕的向旁边看去,但宋辞却僵住了。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好像……他刚刚,踩碎了什么东西。
有点弹性,但又软软的,黏黏的,像是被挤爆了汁水一样……
宋辞一手扒着赵真的肩膀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赶紧回头往脚下看。
这一看,小少爷脸都绿了。
——在他脚下,是一滩血肉。
但在那红呼呼的一片里,还有白色的球状物质,只是已经被踩碎成了两半。
血肉粘连在宋辞的鞋上,连他的裤子上都溅上了些许。
铁锈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在小少爷胃中翻滚几欲作呕的时候,他分屏前的观众也不好受。
[卧槽,这他么的是啥啊?这红红白白黏黏糊糊的,我都快吐了。]
[沃日!我直接把手机扔出去了,好恶心啊,我现在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感觉到处都黏糊糊的。]
[那什么,我仔细看了一下,好像,这一坨,大概,也许……是眼球?]
[呕!!!]
[……我刚吐完回来,谢谢你,朋友,我现在又冲去厕所了。]
[成功让我最喜欢吃的鱼眼睛,变成了我让我害怕的东西。呕!我这辈子都不想吃动物眼睛了!]
好在宋辞不是圈内人士,对比于其他嘉宾来说,他的分屏一直不温不火的。
订阅里的一半,还都是他那个娱乐公司总裁的哥哥给他买的观众,怕自己弟弟因为末位淘汰的机制被淘汰出局而发脾气。
所以看到这一幕的人,和其他分屏比算不上太多。
舆论工作室内,大大小小的屏幕布满了整面墙,每一块屏幕都是直播主屏和分屏,还有社交平台舆论走向的实时分析。
其中不少屏幕还处于黑屏状态,说明这块分屏还没有回复直播。
舆论组长盯着宋辞的分屏,脸和宋辞一样绿。
他觉得中午出去吃的羊杂汤,正在胃里翻滚。
羊杂汤里……有羊眼睛啊,他还吃了来着。
现在舆论组长就是后悔,要不是当着下属的面他不好意思,真的想直接冲出去吐去!
镜头下被踩爆了的人眼球,让很多人都被恶心坏了
舆论组长更是恍惚有种自己吃了人眼球的错觉,这么一想,他的脸色更差了。
旁边的下属生怕他是因为熬夜工作要猝死,连忙过来询问。
而宋辞对其他人也都被恶心到了的事情并不知情,要不然他还能奇异的获取些安慰。
他一扭头就趴在赵真怀里,恶心得声音都颤抖了:“赵,赵真,快,快帮我弄掉!”
赵真疑惑的看着宋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看到宋辞连头都没敢回,疯狂的指着自己的脚下,声音带着哭腔:“看脚下啊,傻子!”
赵真一低头,猝不及防对上了那死气沉沉盯着自己的眼珠,头皮发麻。
“……”
他一个一米八的汉子,顿时被血肉中踩爆的眼球给骇到了。
但好在赵真是个坚强的人,为了拍电影吃过生羊肉也生啃过活鱼,心里那一关过去之后,就还能勉强平静下来。
赵真从旁边拽过一角毯子,一边用肩膀顶着宋辞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缓缓蹲下身,强忍着不适,将那眼珠包着捡了起来。
但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就算理智告诉赵真,那些血肉不会从毯子里面渗出来,但心理还是让他觉得手上黏糊糊的恶心。
赵真看了那眼珠两眼,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是人的眼珠……谁的?”
宋辞肩膀一僵,看向赵真的眼神惶恐极了:“你的意思是,有人伤到了眼睛吗?”
小少爷当时眼圈就红了。
他从刚刚被拽出来之后就发现了,车里只有他和赵真,其他人没有踪影。
但现在却又出现了一颗眼球……如果,是其他嘉宾在车祸中受伤掉下来的呢?要是眼球还完好的话,说不定等救援的人赶到后,眼球还能被送去做手术安回去。
可因为他,现在这些全都变成泡影了。
宋辞心里自责极了,一时连害怕恶心都顾不上了,赶紧伸手去扒赵真手里的毯子。
“让我看看,是谁的?是谁的眼睛!”
宋辞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惹祸了。”
赵真错愕的看了小少爷两眼,又重新低头看向手里的眼珠。
他不是专业人士,但是节目组这些人,他早就在几期节目拍摄下来后熟悉了,对他们的长相都是牢记子啊心里的。
但现在这眼球虽然受损严重,却还是让赵真觉得,好像和当时在车上的人对不上。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是车上除了综艺咖和司机以外,全都是俊男美女,眼型很好看。
而这颗眼球,明显和那些人的眼睛不太一样。
要说是综艺咖的话,他眼睛没那么大,司机的话,眼睛又要老上许多,带着上了年纪的混黄。
赵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一比对过去,竟没有一个对的上的。
那这眼球是怎么来的?
就在赵真疑惑的时候,也有观众惊叫着认出了这眼球。
[是我看错了吗?好像燕哥分屏里也出现了这个眼球?]
[你说完之后,我就忍着恶心重新看了一下。是的,虽然它被踩爆之后恶心得我快要吐了,但看起来和燕哥手里的差不多。]
[奇怪,燕哥手里那眼球是不是也在车里捡的?难道这眼球有两个?要不然怎么能燕哥拿走一个,这里还有一个?]
[啊啊啊啊啊!!!就问有没有刚刚看过主屏的!看过的小伙伴一定能认出这眼球从哪来的。这他么就是一对啊!因为人有两个眼睛!!]
[日!我想起来了,那个很诡异的男孩,他脸上掉了两个眼球下来!那血窟窿一样的眼睛,差点没把我看得吓死。]
[……发生了什么,明明我抱着平板睡午觉的时候,节目还是天空晴朗阳光明媚的轻松氛围。为什么一觉起来,我就正对上一个眼球?可恶,我家外面在下大暴雨,现在我缩在被窝里,被吓得瑟瑟发抖呜呜、]
[不对啊,要是一对的话,燕哥不能找不到啊?我记得燕哥找得很仔细来着,地毯式搜索也能有漏网之鱼吗?]
[不知道,会不会是燕哥看漏了?]
观众们茫然的讨论了半天,也没搞清楚为什么同样的眼球,会出现在燕时洵和宋辞两边。
至于主屏里那个眼球的主人,他们更是猜了半天,脑子都打结了,却还是一头雾水。
赵真怕吓到宋辞,囵囤把那眼球用毯子一包,又从旁边随便捡了个手提袋放了进去,就扶着宋辞准备从车里出去。
因为车子翻倒,他们只能选择从上面跳出去,赵真很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把身娇体弱的小少爷从车里拉上去。
等两人出去之后,宋辞看着气喘吁吁的赵真,不自在的眼神飘移:“我回去之后会健身的。”
他爸爸倒是说过他几次,嫌他细胳膊细腿的不够雄伟,但都被他哥哥拦下来了,说随便他想,什么身形都好看,哪有老子嫌弃儿子的?
这番论调屡屡堵了其他人的嘴,有他哥哥在,他也乐得躺在沙发上玩游戏,健身那么累的事情,他才不干呢。
但是现在看到因为自己的体质虚弱,让赵真累成这样,宋辞有些不高兴自己竟然成了别人的累赘。
赵真还在喘着粗气,一时没听清:“什么?”
“我没说话,你幻听了。”宋辞一本正经:“他们是不是被甩出去了?”
在看到车窗破碎之后,宋辞心里就有怀疑了。
毕竟他是被赵真接住了,但其他人却因为惯性都甩向另一边,撞碎了玻璃飞出去,也有这个可能。
赵真心里虽然怀疑,但还是同意和宋辞一起检查下这周围。
总比坐在这里干等着强。
与此同时,滨海大学内。
成景从实验室离开后,提着晚饭回到宿舍,刚一推开门,就听到宿舍里传来一阵干呕声。
成景顿时止住了脚步,想要转身回食堂吃饭。
但却被眼尖的舍友叫住:“成爹!你拎着我的晚饭吗?”
成景不得不走了进来。
因为大四临近毕业,秋招已经过了,大家差不多都有了去处,于是老师想不起来喊他们的时候,要么在实验室忙着做实验写论文,要么就像舍友一样,窝在宿舍打游戏。
成景属于前者。
他保研失败,于是只好认真准备考试,想要和心爱的人也上同一所学校读研。因此一直待在实验室和图书馆,努力得其他同学佩服不已。
然后从愉快的打游戏,变成焦虑的打游戏。
要不是舍友发了消息,成景也不会顺路拎晚饭回来,他本来计划去图书馆。
“少打些游戏。”
成景忍不住劝了一句。
舍友欢乐的举起平板:“没,我在看直播。”
看着成景不为所动的表情,舍友恍然大悟:“你忙得完全没关注最近的事情吧?有个综艺特别火,比我看的国产恐怖片强多了。”
舍友的视线落在晚饭里的炸丸子上,忽然联想到了刚才看到的眼球,立刻脸就绿了,有点恶心。
他现在对一切球形食物都敬谢不敏!
在舍友的热情安利之下,成景只好无奈的瞥了一眼平板。
然后他的动作僵住了。
校园网的网速垃圾,舍友的平板加载出来一张图片后就卡住了。
上面是一名青年,满脸都是刀伤,只剩下两个血糊糊的眼睛,注视着镜头。
画面骇人而惊悚,令人在与那双眼睛对视时,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但成景愣住,却有另外一个原因。
“成爹?吓到了吗?”舍友奇怪的看了眼平板:“这个就是直播里出现的人,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很吓人。”
“什么直播?让我看看!”
成景慌忙拿过平板,想要放大那张因为像素而模糊的脸。
但是网速上线,直播被加载出来继续播放,现在的镜头下,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狼藉车厢。
那个令人熟悉到骨子里的人,消失了。
舍友被成景的动作吓到,但也乖乖说出节目名字。
看着成景急切的样子,舍友犯嘀咕:“除了你那个小男友,还是难得看到你这么紧张谁呢,爹你怎么回事啊,我咋不知道你还喜欢看恐怖的东西呢?”
成景已经没有在意舍友在说什么了。
他掏出手机拨出那个倒背如流的电话时,手都是抖的。
但是,对面却依旧显示关机。
成景感觉自己的心脏,坠入了冰窟。
……
中年人感觉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跑到肺都疼得快要炸了却还是不敢停下来。
他连回头都不敢,生怕自己身后依旧是那张惨白的脸,刚才那一幕几乎让他被吓得精神崩溃。
但是更要命的是,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他跑着跑着,却发现前面的路上,站着一个低垂着头的人影。
因为天色太黑,他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一个轮廓,看着像个男人,却看不清楚脸。
恐惧和死亡的危机下,中年人也顾不上许多,根本没考虑为什么这里会站着一个人。
有人在,就已经让他有种“得救了”的亲切感。
他惊喜的跑了过去:“后面有东西在追我,你能不能帮我挡一下……”
中年人遵循着一贯的思维,想要让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当成他的肉盾,帮他挡住后面的鬼,好拖延时间让他逃跑。
至于这个人会不会被鬼杀死,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不等他的话说完,就看到那个人,缓缓的抬起了头。
刚刚离得远,所以中年人没有看清,但此时他却清晰的看到——
这个人的脸上,带着十几道刀伤,鲜血沿着他的脸淌了下来。
而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已经是两个血洞,此时没有任何感情的向他看来。
什!
怎么会!这个大学生不是应该在车里吗,而且为什么脸上的肉都在!
他明明是看着那个废物大学生哭着咽气的!都拼不起来了,为什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越是思考,中年人就越是恐惧,他感觉鸡皮疙瘩爬满了整条手臂,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连呼吸进来的空气,都冷得他肺里发疼。
中年人的脚步猛然止住,本来想说的话也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青年脸上的鲜血蜿蜒而下,他缓缓抬起脚,向中年人的方向走了一步。
中年人牙齿打着颤,转身拔腿就往回跑。
“鬼,鬼啊——!!!!”
惨叫声嘶力竭。
本来在和邺澧讨论着他们是第几次路过了这块指示牌的燕时洵,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沉沉的向身后看去。
燕时洵问道:“邺澧,你听到,刚才有人在惨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