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上一次犯病歇了许久, 除夜晚外,谢沉珣不允许她单独一个人同别人待着,就连见大夫, 都要有医女和丫鬟在场。
她虚弱卧床许久,虽是诊得出忧思过重, 但谁也不知她在想姐姐, 都以为是因为姜婵和四皇子。
连老大夫都叹口气, 说她需要静养, 先养几个月平复心思, 日后嫁人方才不会出事。
类似的话虞翎已经听过太多,这个老大夫似乎有些喜欢她性子, 希望她能养好身子平安出嫁。
可她要的不是这些。
她要一个无关外人,查先平阳侯、查侯府,一个牵扯不到她身上的外人。
回廊雕栏中落碎玉胭脂盒,冬日凉风里夹杂胭脂的奇异幽香,四散开来, 吸入鼻尖瞬间便感觉身子有一阵淡淡的脱力, 硬生生让人想到男女那档子事。
虞翎手臂被姜锦誉扶住,柔软身子靠在姜锦誉怀中,有些站不稳样, 姜锦誉是身强力壮的少年郎,平日里上蹿下跳, 身体比虞翎好太多,初嗅见香气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但他不常亲近女子, 被虞翎依靠, 反倒开始僵硬起来。
他人还在别扭, 见她又不像故意,犹豫着,没抽回扶她纤细手臂的手,问:“喂,你怎么了?”
丫鬟刚刚被虞翎吩咐下去拿暖手炉和端茶糕,都不在,她靠在他怀中,咬住微白唇色,慢慢抬起头,仿佛故作强势,又忍不住泪珠子,道:“我不曾愧对你们,你姜家如此容不下我吗?一定要害死我你们才满意吗?”
她脸庞精致白皙,卷翘的睫毛抬起看他,虞翎往日不管受再大委屈都是温和待人,豆大泪珠流出时,受尽委屈一样。
姜家得皇贵妃提拔,忠于皇贵妃,姜婵能被挑中放到萧庚雪身边十几年,谁都会起心思,对虞翎这个半道回京的姑娘插一手,姜家的人待她没好脸色,她怀疑到姜家理所当然。
姜锦誉还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脸色难看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摔坏我的胭脂我还没说你,休想倒打一耙……”
他怒气一激就容易起来,香气瞬间顺着鼻息冲向他头顶,让他猛地晕眩,眼前一黑,退后一步脱力跌坐,两只手掌撑坐到地上。
虞翎亦跌下来,柔软身子伏在他大腿上,胸口起伏起来,脸色白得不正常,她身子纤细柔软,浑身无力。
姜锦誉察觉自己呼吸变重,倏地意识到为什么他爹要他亲自送这些礼,这胭脂里掺杂了东西,有点多余的作用。
他爹是知道他当着别人的面肯定送不出去。
姜锦誉进青楼都是为了跟别人装面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还是被自己爹算计,吓得都有些傻了。
虞翎双眸扑簌簌落泪,斥道:“你们姜家尽是这等大逆不道的卑鄙小人,抢我夫婿,竟还要毁我名誉。”
姜锦誉脑子都搅成一团,他耳朵红了,用些力气抬袖捂住口鼻,压住心底惊慌失措。
地上冰凉,他到底是年轻,胆子再大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身子还有些力气,只害怕哭得泪人样的虞翎出问题,撑起些力气,匆匆忙忙架住她的手臂要扶她起来,手掌摸到她身子时又赶紧松开。
“下流。”她咬唇道。
他脸涨红起来,大抵是头一次碰别的女子,只用手臂扶住她的腰上,道:“我送你回去,今天的事不许告诉别人!你别哭了,你别哭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总行了吧!?”
虞翎眼眶发红,抽泣道:“我动不了,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姑娘家的娇媚由内到外,声音都柔得让人没骨头,要不是姜锦誉这盒胭脂的确经过他爹的手,说要检查是否可以送姑娘家,他都有些怀疑她是故意在这里等着他。
“我答应的事从不反悔,”他还是恼羞成怒,“谁反悔就是小狗。”
姜锦誉性子便是如此,一激就容易冲,但为人守信用,至少答应的事,不会说出去。
如果准四皇子妃与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只要皇贵妃是个疼爱儿子的母亲,都不会让萧庚雪娶虞翎。
姜大人特地前来,想要舍一个宠爱的小儿子来保女儿的皇后之路,不该就这样简单过去,等姜锦誉真送她到半路,这药才该是真发作了。
事情没成,推到胭脂铺子上,事情成了,一个孤女不值得侯府发怒,赔上足够的礼,或许还能结一档亲事。
她和姜锦誉间发生什么,那她也只能嫁去姜府。
虞翎轻垂了眸,只在要被姜锦誉扶下台阶时,慢慢扶住回廊红柱,道:“我不能走,你先走吧,我坐会儿,待会丫鬟来找我,找不到我又该去告诉姐夫。”
大冷的天,姜锦誉额头都开始有不正常的汗珠,她身子比他要柔弱,看起来却只有哭过后的红润。
虞翎慢慢抹去眼泪,姜家不会真情实意地想她嫁给四皇子,亦如寻常人不会喝遍百药。
虞翎自幼就是药罐子,吃得多了,对药便不敏感,在香气初袭来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奇怪。
但这些下三流的香药,对她没有用。
姜锦誉鲁莽又冲撞,他一心一意觉得她抢了他姐姐的男人,想她主动给姜婵让位,就算请人查侯府,能想到虞翎身上的人,也不会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