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一阕
纸上白猫扑打烛火,浑似真物。画技精妙,偏偏又看不出丝毫匠气。观其所用的颜料,大致有青雘、泥金、朱砂和浓淡墨水,这些颜料调和的色彩却过于随心,与整幅画的品质并不相衬,画者作画时并没有十分用心,或是刻意藏拙。
细看画中行笔,徐应秋愈发惊异。院画派向来注重雕琢,以至于不能一气呵成,所以意境不能浑然一体。这幅画工巧到了极致,又具浑然天成之感。
观画者议论纷纷。
“此画的确逼真,在院画之中可属极品。”
“狸子不知生计苦,只将烛火作流萤,应秋的题诗还是如此耐人寻味。”
“这题诗墨痕尚新,想来是应秋最近写的。”
钟怀玉听着众人的讨论,心想诸位文士虽然文才卓高,但论字画品鉴,自己也差不到哪去。又看徐应秋,面色却不似刚才那样洒脱,反而凝重起来。
钟怀玉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没了玩笑的心思,一时心中忐忑,只道自己惹了徐先生不高兴。
旁人议论道:
“应秋怎么也不说说这画的故事?”
“能画得如此法度严谨,想必是院画大家。是不是王思训画的?”
“怎会是王思训,王思训画仕女厉害,鸟兽却不擅长。”
“想必是陈闳,陈闳素来下笔轻利,用色鲜明,这猫戏烛图翠彩生动,正是他的风格……”
徐应秋正看到“自己”的那句题诗。擅画者字也必定佳,这字,更是令徐应秋移不开目光。倒不是因为这字写得好,只是这作画者把他的字迹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徐应秋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家伙似乎没少假造他的题诗。
他又摸了摸题诗下面的“徐应秋印”,摸起来平整光滑,根本不是印出来的。得了,也是画的。徐应秋苦笑,又觉得得十分佩服,他叹道:“这是赝品。”
众人乍听到这话,诧异地看向钟怀玉。钟怀玉一下红了脸,尴尬赔笑,假装去看池里残荷。
有人笑道:“闹了半天,诸君竟然看了一幅赝品,说出去要被人取笑了。”
“也怪这作画之人的确有些本事。”
“可惜,这画本身是不错的,那句伪造的题诗却弄巧成拙了。”
“若这幅画能再少三分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