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错位的关系

罗素大概能想象到当时是什么情况。

年仅十六岁的翠雀，怀着毫不动摇的决意、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祖父。

而在此之前，一帆风顺的平淡人生突遇变故。在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坠入深渊。

“那是我所能做到的、最正确的行动。但如今想来，依然会觉得懊悔与悲伤。”

翠雀无奈的笑了笑：“如果再让我来选一次，我在认真思考之后、恐怕依然会如此做。

“但那并不妨碍我，依然为此而感到痛苦。”

那是理性所认可、却被感性所拒绝的“正确答案”。翠雀怀着那种理性来行事，心却依然会被感性所触动。

那是每个人都是抱着爱来行动，互相折磨……直到所有人都彻底崩溃的困境。

就像是在有一片齿轮已经变得破旧、崩坏的情况下，仍然尽力维持着之前那样运转的机器一般。

那并非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

那一瞬间，罗素有些莫名的、说不清言不明的触动。

“……这果然距离恶魔已经只差最后半步了。”

自己已经对翠雀的过去有了许多认知，可对方仍然对自己一无所知——这份认知之间的落差，产生了一种心与心之间的重力势能。让罗素光是看着翠雀，就会想要向她叙说些什么。

“我并不想要短暂的恋爱关系。不然的话，我在上学的时候就有男朋友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吹，但我其实觉得自己还是蛮可爱的。”

“我……”

这让罗素顿时面颊变得红了些许，触电般的松开了翠雀的手。

随后她才把自己的那一份拿来，并分给了罗素盛满的蘸料碟：“我记得你喜欢吃不辣的。所以干料和酱料都给你拿了一份，要添的时候跟我说。”

“那你呢？”

他还以为只是单纯的心理治疗。

“……咦？”

看着有些坐立难安的罗素，翠雀有些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耳朵：“不然呢？”

因为那并非是无忧无虑的天真笑容。而是在经历过绝望，舍弃了许多，最终抵达彼岸的复杂笑容。

翠雀撑着脸，微笑着说出了可怕的话：“在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丑恶，理解了自己真正的内心之后……一个女孩对童话的憧憬就结束了。我需要认真去考虑的，是未来的现实。而不是虚幻的梦与幻想。

他有些奇异的错位感。

“我倒是觉得……这个世界才是真正有病的那一方。”

他自己其实都不知道，自己那本欲到底是什么。

她凑过来，在罗素耳边轻声低语着：“但你想好了吗？我的爱可是有毒的……我曾经就杀死过了最爱的爷爷。”

翠雀轻声问询着。

“啊，是的……谢谢。”

“我也没说不可以。”

她将最后一口水果茶饮尽，提起杯子对着罗素抖了抖，随即起身。

真切的悲伤、爱与杀意交织在一起，同时又绝无半分恨与怒。在这样心灵之中长久酿造，才诞生出了“致死之爱”。

但就在这时，翠雀却非常自然的伸手追了过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她伸手轻抚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

若非是翠雀的心智强大、意志坚强，恐怕她早就堕落成为恶魔了。

“你迟疑了。”

还远到不了“爱”的程度。

“但是，我想要的……是一辈子的永久盟约。如果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就又太少了。光是容貌、能力、出身、表象的性格，也还远远不够。为这份感情所要付出的决心、认真、责任，更不是在初次约会的时候，一张嘴就能承诺出来的。”

比起劣者的出身、翠雀的生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罗素自己所经历的苦痛似乎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说到底，我也想过着那样平凡的日子，做着女孩该做的梦，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像是察觉到了罗素在想什么，翠雀也直言道：“我也觉得你长得很可爱，很合我的胃口。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些事。

但罗素却沉默了。

“一个又一个的朋友，在我面前堕落、或者牺牲，我保护着无辜者的生活、夺走同样无辜之人的生命。

罗素认同的点了点头。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换个人来讲述这段过去，可能罗素心中只会有怜悯、悲伤和怅然，绝不会有这种“喜欢”的冲动。

罗素怔住：“这算是约会吗？”

他第一次在和其他人出来吃饭的时候，体会到这种“坐在座位上完全不用动”的感觉。

而在这时，烤肉终于端了上来。

“你可以理解为是，也可以理解为不是。”

假如要形容的话，那应该是一种“认知落差”。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被翠雀轻易魅惑。

他也的确对翠雀有些好感，但那更接近听完故事之后的头脑一热。

“有人只是生活就已经竭尽全力，有人则在用尽全力的破坏着他人的生活。有人什么事都没有做错，就要体会绝望……有的人犯许多次错也是不痛不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