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对着坟堆,以至于高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是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过得片刻,公孙止陡然笑了笑:“……酸儒,说个好消息,我们得胜凯旋了,一路杀过去,西域那帮各自为政的蠢货,连招架的余力都没有,大宛也杀它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拿下,还有安息也是,不过这最棘手的,还是大秦人的皇帝,他是个英雄,可惜太老了,精力终究熬不过我……也死了。”
“可……我们也死了很多人。”
放在膝上的手捏成了拳头,平缓的音色,些许波动,公孙止痛苦的阖上眼睛,如潮水般的敌人涌了过来,他身旁成千上万的汉家男儿骑着战马,或徒步狂奔挥舞长矛、铁刀,一同往前方敌人扑了上去。
“大汉!威武——”
“杀!”
歇斯底里的呐喊响彻一切。
……
中原许昌,尘烟如长龙腾舞,高高的城墙上,曹操不顾侍卫搀扶,快步登上去,望着回来的骑兵,眼中已有些湿润,不久,骑马奔出城门,远远迎向那支归来的虎豹骑,三千多人出去,如今只有一千二百人归来。
残破的汉旗、曹旗在风里抚动,一千余骑齐齐下马,拱手大喝:“我等不辱君令,敌人虽远,亦讨之。”
曹操翻身下马,慢慢过去,走在昂首挺胸的骑兵之间,昏沉的目光一副副斑驳刀痕,指尖抚过那有凹陷的甲胄,还有……他们腰间挂着的骨灰坛,紧抿双唇,花白的头也轻轻点了点,“不曾堕我汉人威名?”
“不曾!”一千二百道声音汇成一片。
远方,跟着出来的军队都被这一声惊的停了下来。曹操走出军阵,朝对面的人伸手,“拿酒来——”
辕车拉着酒坛而来,分发到每一个人手中时。曹操走到前方,面对这支百战之士,托举酒爵,声音高亢:“外贼寇我大汉北方,杀我兄弟姊妹,诸君远征讨之,操倾此酒,庆诸君凯旋,饮胜——”
“——饮胜!”
……
“很多人回不来了,只能将他们忠骨带回来,还有些人,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西方的冬天有时候比草原上还冷,大雪覆地,几乎寸步难行,就是白天,雪花也能遮蔽视线,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这一仗打了七年,真的不容易。”
“还有斯蒂芬妮那个女人……她还是你抓来的,现在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很不错,金发黑眼,身子挺壮的,将来肯定也是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之辈,只是可惜那女人太过偏执……我把她杀了。”
公孙止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坟墓“哈哈”的笑起来,笑声中隐隐有眼泪,手拍在地上,声音有些嘶哑扭曲:“……你说她是不是有些傻,她为什么就看不出,我过来就不会允许除了我儿子以外的人成为日耳曼王……她为什么不多分出一点心在迪马特身上,这样……我也不会现在这般难受……酸儒……我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会难受啊。”
昏黄的光芒里,眼泪流了出来,他张开嘴有了微微的哽咽哭声,片刻,膝上捏成的拳头猛的砸在了地上,覆在手指的甲叶呯的一声,发出击打的响动。
“……但我只能在你面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