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郡,天光渐西斜。城门打开,一队队手持火把的骑兵向城北的军营延绵过去,光芒中到处都是房屋、帐篷的轮廓,四方的驮载辎重的辕车正不断汇集过来,军中工匠紧锣密鼓的准备一些战事需要的东西,或修补甲胄兵器,这是进入战前的姿态,显然接下来的不久,就会大动作要掀起。
战马奔驰入校场,上百人翻下马背,朝营盘中央的巨大帅帐过去,那里透着明亮的灯火,周围巡逻、警戒的士卒见到大步而来的身影,轰的拄响枪柄,挺直了背脊。
目送着那位最高统帅步入营帐。
“首领!(太守)”
帐中两侧席位已坐满了喝酒吃肉的身影,除公孙止最初起家的高升、东方胜、阎柔、牵招、华雄外,也有随公孙止打过不少战事的典韦、李儒、曹昂等人,还有新加入的去卑、锁奴以及刚从雁门郡调回的于毒,而徐荣、潘凤还镇守着雁门郡阴馆看守门户。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班底已不属于任何一个有势力的诸侯了。
不同的敬语中,公孙止大步走了进去,随手在半空虚按让他们坐下,随后解下披风扔给李恪在斑斓虎皮大椅上坐下来,两侧的众人方才跟着落座。
“我没来时,相信文优已经给诸位讲过了,我父如今落入袁本初的包围,兵凶战危,随时都会城破身亡的结局,作为下郡太守,可以选择不去,因为那是一个圈套,但作为人子,我公孙止就算圈套也必须去钻……”
营帐内灯火通明,酒香、肉香也在飘荡,在座的人性子大多粗野豪爽,此时的军事会议上一面严肃认真,一面加紧填饱肚子,公孙止对此也没有过多的讲究,毕竟当初是马贼时就这么过来的,已经习以为常,若是一个个正经端坐反而让他感到反常。
“父亲坐下幽州后,给予上谷郡很大的支撑,前前后后拨了两千五百名白马义从予我,所以这次出兵,我已是决定的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左侧独臂书生刚要起身,上方就抬手按了按:“坐下说。”随后,东方胜开口:“出兵还在其次,主要的是郡中虽然有这次劫掠过来的牛羊暂时缓解了冬季食物不足的困境,但到底要留下一匹牛羊租凭给百姓养殖繁衍,再分还给府衙,从这中间扣除的牲畜,做成熏肉干给予士卒的并不多,毕竟围困邺城就有上万黑山步卒翻山越岭过去,普通后勤辎重跟不上……负担太大。”
“其他人还有没有?”公孙止靠在椅背,捏着手指,目光扫向李儒时,后者拱手:“负担再大,人数也不能少,一万人已经是最少规模,若是少了万人围邺城,袁绍以及他麾下不会心急,这一路的围魏救赵的计策就不会奏效,其余两路也跟着自破。”
此时,帐外响起脚步声,一道身影急促的进来,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望过来,那人脸皮陡然红起来,一手夹着铁盔,一手不知道放在何处,颇为手足无措的悬在身前,只听长案后的大椅上雄浑的声音传来:“去左边末尾坐下。”
公孙续如蒙大赦,连忙靠近帐帘那张空着的席位上坐下来,挺直腰板一丝不苟的端坐,视线却是偷偷扫了着周围喝酒吃肉的众人,心中颇有惊讶,这帐中先不说怎的有两名外族将领,光是其余人,单在数量已远超父亲的班底了,自家这位兄长靠这些粗野莽汉就打的如此风生水起,这中间的将领想必各个都是非常厉害的,胡思乱想之际,一名八字胡,下颔长髯的中年文士说起话来。
“太守……此战非在打字上面,邺城围而不打,却又似真打,这一路先动,其余两路方才能动弹,到时,续公子引骑兵自幽州吸引视线,待袁绍有后撤迹象,太守则出五阮关直扑易县,全程能不动手最好,一旦动手,引起撤退中的袁绍注意,必会被揭破。”
李儒的说话声中,公孙续微微张着嘴,骇然的发现自己冥思苦想,想要破解易京的危局就在那文士口中轻描淡写的铺出了全程,帐中,一向以勇猛著称的典韦、华雄等人,凶狠的面容上,露出遗憾:“那便是没仗可打了?”
事情明朗下来,没有遮遮掩掩,这是让所有作战的将领明确的知道全局,不能瞎打瞎胡来,一旦出兵就没有那么简单的回头。
“黑山步卒增加到一万五,于头领,你常走太行山,应该知道还有捷径……”公孙止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盯着右侧中间的身影:“口粮全力供给你们,幽州那一路狼骑,只带两天口粮,其余自己想办法劫。与我一路的黑山骑只带五天口粮,下了山遍地都是食物……别忘了我公孙止起家就是马贼,粮不够就抢。”
“那么……于头领,你能办到吗?”
中间那道身形站起来,中气十足:“首领且放心,上了太行山,就如进了自家后院轻松,围困邺城,也不是第一次,早已轻车熟络,若是真打,我老于就把袁绍妻妾儿子们给首领掳来,当猪狗使唤!”
公孙止猛的一拳砸在扶手上。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等你好消息——”
军议定下。
帐中再次响起欢歌,喝酒的喧闹。
那边,公孙续目瞪口呆的看着完全与他常识中的议事完全……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