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和解

敲门声不断，就像有密集的冰雹砸在房屋上，噼里啪啦的声响蔓延着，完全地笼罩住了所有的角落。

男孩躲在华生的怀里瑟瑟发抖，老人保持着那神秘的微笑，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声响，直直地盯着男孩，霍尔莫斯则依旧沉默，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们今天还有客人要来吗？”

男孩小声地问道，他们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亲人，老人的到来，算得上这些天里唯一的来客了，可现在又有陌生人在扣响大门。

令人不安的不速之客。

华生微笑地摇摇头，她好像听不到这声音般，表情一如既往，安抚着男孩。

似乎男孩的所有索取，在这个小屋内，都会得到回报，这里是他温暖的梦乡，也是他坚不可摧的庇护所。

敲门声变得越发猛烈了，来者听起来有些暴躁，心怀怒火，他不断地猛砸着大门，连带着整个小屋都随之摇晃了起来、地动山摇。

男孩猜来者有能力将小屋撕碎，但他就像保持着某种原则般，只等待小屋内的人敞开大门，而不是他粗暴地将大门砸开。

呼唤声变得清晰起来，就像鸣奏的咒语，在室内徘徊着，可男孩依旧听不清那声音在说什么，几个音节清澈有力，但连贯在了一起，却变成难以认知的模样。

男孩不解地自言自语着，与此同时那从心底传来的声音，也越发响亮了起来。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动作过大还打翻了饭桌，菜汤洒在了一身，一副狼狈的样子。

霍尔莫斯说道，他鼓励着男孩。

老人对此并不愤怒，只是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了，枯朽的皱纹间，带着岁月的气息，他就像暮年的狮子，虽然暮年，可他还是狮子，散发的肃杀之意，令男孩僵在了原地。

男孩不断地重复着，声音嘶哑，就像穷途末路的野兽。

“他……好像是来找你的。”

“不……”

但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些问题。

“是啊，很难。”

“那么……”

男孩拒绝着，他惶恐地看向其他人，但大家就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一样，仿佛现实在某个时刻被拖入了噩梦之中，只有男孩自己是唯一的清醒者。

“什么？”

男孩喘着粗气，他的内心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庆幸，门没有被打开，这座黑暗的小屋，还没有被黑暗侵蚀。

老人说着，拉起男孩的手，粗糙的皮肤刮擦着，带来微微的刺痛。

047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他好像下定了决心，露出微笑，对洛伦佐说道。

老人把话语又重说了一遍，这让男孩感到烦躁。

自己……自己究竟在恐惧什么呢？打开门后，那位不速之客究竟会带来什么呢？

这时霍尔莫斯也开口了，他就像知道了什么一样，笑容变得复杂起来，轻声对男孩说道。

洛伦佐回答，声音很轻松，就像这只是出门散步而已，累了他还会回到这里，至于是什么时候，没有人知道，就连他自己也是。

“可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山川会崩塌，汪洋的海水会枯竭，甚至说熊熊烈日，也终有消逝的一天。”

“闭嘴！我的朋友都在这里了！这样就好！我确定！”

“那就让它变成永恒！我已经得到了！”

他也知晓新生活的代价，为此他也做出了选择。

可他还是要离开，他们说的对，自己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自己的那些新朋友们，没有抛弃自己，洛伦佐也不能抛弃那些新朋友，沉沦在这里。

他觉得很轻松，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重负。

男孩不愿继续想下去了，他是个简单的人，思索这些事情，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太复杂了，他想要的并不多，仅仅是在这里一直呆下去，仅此而已。

可这终究是虚幻的，没有人能一直沉浸在伤痛里，人们总是需要走出来，朝着未来走去。

“你知道的。”

男孩的声音高了起来，他没有亲人，而所谓的朋友也都在这里了，可以说男孩与这个世界仅有的联系，都汇聚在这个小屋里，只要他们一直留在这里，那么男孩便会与世界完全剥离开。

“要开门吗？你的朋友可能等的不耐烦了。”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挪动着脚步，这似乎耗费了他很大的力量，每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

洛伦佐自言自语着，然后笑了出来。

霍尔莫斯没有斥责男孩，而是微笑地走到厨房，朦胧的气雾再一次将他包裹，男孩听到清脆的刀叉声。

他们的生活仅仅是勉强地维持，每一份口粮都十分珍贵，男孩本以为今晚要饿着肚子，可怎么也想不到霍尔莫斯还能拿出饭菜，仿佛在这个小屋之中，粮食是无穷无尽的，但他明白，现实不会是这样。

男孩反驳着。

“说出来，把真相说出来。”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男孩抗拒着，他已经意识到了现状的诡异，但就像自欺欺人的落魄者，哪怕是个精致的谎言，他此刻也愿意去相信。

在旧敦灵，在科克街，他还有很多朋友在等着他，等他凯旋。

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男孩痛苦地干呕着，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爬出来，从那黑暗的深处，从那灵魂的深处。

“抱……抱歉。”

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人突然说道。

“不，我的朋友都在这了，外面的世界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没有丝毫的联系！”

“可你终要试着接受现实，不是吗？”

“和自己和解，这很困难，但困难终究是要被克服。”

男人用尽全身的力量去扭动，仿佛推开一个世界。

只要能继续呆在这里，这种种异常又算的了什么呢？男孩毫不在意，抛掉脑海里的烦恼，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不要打开那扇门！华生！”

伴随着话语，男孩听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开裂，漆黑之中渗出光来，刺的他睁不开眼。

男孩瞪大了眼睛，略显急促的呼吸后，他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小小的一团，好像有风拂过，便能轻易地将他吹倒。

男孩试着不去听，他看向霍尔莫斯和华生，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可他的心里就是有挥之不去的恐惧徘徊着，“我不会再失去我的朋友们了，他们没有抛弃我，那么我就不会抛弃他们。”

“不……怎么可能！”

霍尔莫斯走了过来，朝着男孩伸出手，试着将他拉起，可男孩甩手，一把打开他的援手。

男孩不敢相信，这时华生也说道，“嗯，听起来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