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川给了小庆一块银元让他去买包子填饱肚子, 沈府下人吃早饭向来很晚,想到这个点他应该还没吃早餐。
沈清川对小庆挥了挥手,说道, “你就先回去吧。”
“让我爸不用那么操心。”
“梁伯也要让他多注意身体, 健康重要。”
沈清川想起了管家梁伯这段时间也感冒了,也嘱咐多一句, 让小庆带回去。
“三少爷... ....”见沈清川转身要离开,小庆喊了一声。
小庆欲言又止, 张了张嘴,想告诉沈清川, 不是沈老爷子让他来的, 是大少爷派他过来, 调查和沈清川有亲密关系的女子, 她是什么身份。
但不知为何,触及沈清川那双清湛的眸子, 小庆要跑到嗓子眼的话就说不出口。
那目光清澈如水,温暖而细碎的光, 宛如人行走在银杏道上,抬头仰望树枝, 日光倾斜在层层叠叠的小扇形的银杏叶子的缝隙,漏出来的金黄光丝。
这样的人却对那个妖娆冷艳的女子, 千依百顺。
小庆也认为那个身姿不端,似不安于室的女子,配不上善良而美好的三少爷,可对上沈清川的眼眸,他所有的话却说不出口,这些话不该是他这个下人来说的。
心里的隐秘角落像是被寥长的阴影蚕食吞噬, 三少爷对任何人都是这么好,可大少爷吩咐下来的任务很有可能会拆散三少爷和那女子,他心里也对那女子颇有微词,三少爷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人。
自卑感、负罪感、辜负感等等,编织成一扭曲的锁链,牢牢地锁住小庆的嘴巴,嘴角似挂着千斤坠,费劲张也张不开口,想把一切告诉三少爷,心里却又退缩了一步。
沈清川以为小庆喊住他,是还有其他的事要说,可他站了一会儿,见小庆抓着手里的那枚银元,支支吾吾的,又说不话来的样子,柔眉舒展明眸,笑了笑说道,“这枚银元你就拿着吧。”
“回去吧。”
--------------------------------
天色擦黑,夜幕像是一块湿润的浓墨,黑墨晕染开在明净的苍穹,变得寂寥辽远。
一辆福特轿车缓缓驶入沈府,沈克远坐在轿车里面微微低头,捏了捏眉心,腿上还放着一叠资料文件,大批量的洋人涌入渤海城,来到这里倾销他们的货品,众多的老牌子店铺的生意都受到冲击,包括沈家的生意。
“大少爷,到了。”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开口说道。
“嗯。”
沈清川敛了敛神色,又恢复到无波无澜的状态,他极少会将外面的情绪带回到家里。
已经是晚上八点,这个点早就已经过了沈府的晚饭,沈克远一般都是在外面应酬吃饭,他喝下的酒多,肚子里垫的东西不多。
无论沈克远多晚回来,沈大少奶奶都会叫人备下一些热气腾腾的菜肴,让人放到后厨的蒸笼里热着。
“先喝碗解酒茶。”沈大少奶奶叶韶华穿着一袭浅黄镜面绸旗袍,长袖高领,料子用金黄丝线绣着茶花暗纹,头发挽起扎起一低发髻,斜斜插着一水透很足的翡翠簪子。
素净的脸上就略略施了一点淡淡的胭粉,扫在脸颊上,配上她那双画的极其温婉的柳叶眉,在明黄的灯光下,佳人温柔似水。
叶韶华缓步走到沈克远的身边,让丫鬟端来解酒茶搁在桌上。
沈克远望向她,黑幽幽的,沉静如潭水的黑眸也多了一抹暖意,他向来不擅长表达情绪。
只将搭在他宽厚左肩上的纤纤玉手,握了握,触及肌肤有些凉,沈克远反问说道,“怎么这么凉?”
“泽儿,今晚发起低烧,我用帕子湿了些温水给他擦擦身子,出去后吹了点风。”
叶韶华照顾生病的儿子睡下后,就站到阳台边想看看沈克远回来没有,吹了一会晚风,深秋的夜风吹在湿了水的肌肤上,很快就带走一些温度。
沈克远握了握她的手,宽厚的大手将叶韶华的手包裹起来,男子的掌心火热如暖炉,他语气不冷不淡地说道,“你体质向来寒,该叫下人给你端来一个手炉暖暖。”
“不用那么麻烦。”叶韶华温婉一笑。
两人没有太多的情绪外露,从成亲到生子,情感不像巨浪波涛般汹涌,但是流转在他们之间有如溪水般的情意涓流不息,细水长流。
“泽儿,他怎么样?”
“医生说这几天不可着风,一吹到风就会咳嗽不止,开了三包中药,每天喝一剂,调养几天就会好了。”
下人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叶韶华一边给沈克远布菜一边说道,眉间轻轻蹙起,说起孩子生病的事,她的心底还是很担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