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昨天开始就这样了。
一大清早的叫儿子把他搬到门口。
小孩子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眼前不就是花草树木吗,一天看到晚,有什么意思啊,无聊死了。
只有长大了,经历的多了,生命从富足到贫乏,慢慢的老了,就会懂,那些在门前一坐就是一天的人,不是在看风景。
而是在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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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玉坐在藤椅边的空地上,背靠着砖墙,他随手捞了晒在旁边的球鞋,对着门槛磕鞋底的硬泥巴。
声音挺像那么回事,动作却连五岁小娃都不如。
梁白玉手都红了,鞋底的泥巴依然很顽强,一块没磕下来,他把球鞋放回原处,气馁的“哎”了一声:“干不了了,不干了。”
这么个嘲讽的机会,陈富贵毫无反应,就跟聋了似的。
梁白玉把脚边的石头子拨到一起,他将其中几个往上空抛,再抓起地上剩下的,去接掉下来的那几个。
一个都没接着,全避开他的手砸下来了。
梁白玉尝试了十几次,通通失败,他不开心的嘟囔:“真的是,现在的小石头都没以前好玩了。”
陈富贵终于忍不下去的出声:“你怎么就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啊?”梁白玉茫然的指指自己,“叔,你在和我说话吗?”
陈富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我在跟鬼说话。”
梁白玉一下就笑了:“叔,你这玩笑开的,这世上可没有鬼。”
陈富贵被面前的笑脸整得晃了下神,懒得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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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耍赖,是我自身的问题太多了。”梁白玉抚摸腕部的丝巾,“太多了……数不完……”
陈富贵挺意外的。
这小子还有这觉悟跟自知之明?他不信。
陈富贵正要说点什么,梁白玉突然爬起来,去逗在草丛里溜达的大白鹅。
没过一会,陈富贵就看到他被鹅追着跑。
一个大人,被鹅追得慌不择路,摇摇晃晃的随时都能晕倒。
而且是倒了就再也起不来的样子。
陈富贵抓着藤椅扶手坐直,提气喝了一声。
大白鹅扑着翅膀看看他,缩着脖子走了。
梁白玉气息虚弱的回来:“叔,幸亏有你在,不然我的裤腿就要被鹅咬到了。”
陈富贵冷嘲热讽:“我是管你吗,我管的是鹅!”
梁白玉失笑,哄家里长辈一般:“是是是,我知道,鹅养那么大不容易。”
陈富贵哼了声,不说话了。
梁白玉撑着墙喘息,布满细汗的脸上呈现了一种死气,他的手指有些痉挛的蜷缩起来,眼前花了什么都看不清。
天地像是颠倒了过来。
梁白玉想吐,他紧抿住唇往院里挪,耳边忽然响起声音,“你知道我儿子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吗?”
没等梁白玉回答,陈富贵就往下说,“你不知道。”
“普通的beta能闻到信息素,也会受到影响,你不会,你是beta里的劣质品。”陈富贵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陈述一个他早就琢磨透了的事实。
梁白玉维持着垮门槛的动作,半晌才动了动唇角:“劣质品……”
“我是劣质品啊。”他轻轻笑起来,笑得呕出血丝,“我原来是劣质品,我都不知道。”
我他妈……要是劣质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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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ta人数最多有社会价值,却没有家庭价值婚姻价值,不管是跟alpha还是omega搭伙过日子,都是个没有信息素的局外人。”
陈富贵说出人尽皆知的事,又来一句,“你更是个祸害人的累赘,我儿子腺体有问题治不好,经常难受,你不但帮不上忙,还要他照顾你。”
风卷起一地的碎土烂叶。
陈富贵没看梁白玉,他看着看了一辈子的山林:“知道自己一身怪病命不长了可能说走就走,还赖在我儿子身边,看他为你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瘦得没有人样,为你一次次跟我这个爹唱反调做对,哪怕晓得你不守信用依旧站在你那边,你很得意吧。”
“自私,虚伪,冷血,残忍。”
陈富贵没有动怒,用的是很平的语气,却更伤人。
字字带刀,扎心口。
梁白玉擦掉下巴上的血,他在仿佛极速下坠的感觉里昏昏沉沉的眯起眼,喃喃道:“我可以早点走的。”
这话陈富贵听懂了,他捶腿的速度一慢:“那你赶紧走。反正你没有心,一直都只是耍我儿子玩。”
“活着的人最痛苦这个说法不可能落在我儿子身上,他现在是喜欢你喜欢得连自己都丢了,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你,恨不得把你含嘴里捧手里,不过他也是个平凡人,他会忘了你,早晚会忘了你,他不到三十岁,人生还长,凭他方方面面的条件,以后一定能遇上……”
陈富贵没说完,就听见了青年不太清晰的咕哝。
“我爸妈在等我,等好久了,还有我的傻子朋友,他们都在等我,我也很想他们……”
后面似乎还有但是。
但是什么,
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