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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初九是个大日子,宣怀风等人前前后后忙碌了这么一些日子,现在戒毒院总算要开张了,都兴奋起来。

宣怀风昨晚虽然尽了不少爱人的义务,但还是忍着腰酸背痛,起了一个大早,连带着把白雪岚也从床上挖起来,说:「平日我不吵你,今天对不住,我有保证剪彩仪式顺利的义务,只好督促督促总长您啦。」

白雪岚说:「做个买卖吧。来一个早安吻,我把自己卖你一个上午,这身子这腿,全听你指挥。」

宣怀风不由好笑,问他,「你羞不羞?我这办的是正经海关总署的公务呢,你当总长的,反而用自己衙门的事来要胁自己的副官吗?」

白雪岚问:「到底吻不吻?」

作势要钻回床上去。

宣怀风把他拉住,踌躇了一下,给他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不等白雪岚说话,瞥他一眼,说:「别贪心不足了,今天可不是胡闹的日子。」

两人都起了床。

听差把铜盆装了热水,送热毛巾过来,宣怀风见了,不由想起小飞燕来,洗过脸,问白雪岚说:「我多嘴问一声,你打算怎么处置小飞燕呢?」

白雪岚仰着头咕噜噜地漱口,吐了水,说:「这小奸细,照我的意思,干脆点,拿绷带捆个死紧,点她天灯,再把烧剩的灰弄一些,装在小陶罐子里,送去给展露昭。也叫那些背地里弄鬼的人知道,帮广东军对付我白雪岚,就这么个下场。」

宣怀风半晌说不出话。

白雪岚说得稀拉轻松,一脸的淡然,反而让宣怀风感到,白雪岚是会做出这种可怕的事来的。

正犹豫要怎么劝阻才好。

白雪岚看他吓到了似的呆站着,忙微笑着说:「当然,在首都里,我又是政府的人,点人家天灯是绝不行的。话说回来,她在我的计画里,也帮了一点小忙,要不是她,宣怀抿又怎么能放得这样顺理成章呢?我看,她平日里伺候你,也是很殷勤的。」

宣怀风松了一口气,问:「你这是会饶了她性命的意思?那你打算怎么惩罚她?」

白雪岚毫不犹豫地说:「我这人,要就不做,要就彻底的做。既然不杀她,我又何必惩罚她,多此一举。等过了这件大事,我就放她走,你看怎么样?」

宣怀风说:「我知道你是看在我面子上,我代她向你说多谢了。」

他沉默了一会,又对白雪岚苦笑着说:「其实我明白的,在你看来,这是妇仁。不过在我看来,她是一个可怜的糊涂人,又少读书,不识是非好歹。乱世之中,人不如犬,她是没有大人照顾,时时被人践踏的蝼蚁,所以,遇上一个对她有恩的宣怀抿,便死心塌地地要报恩了。她这样做的原因,我多少是明白的。你在她面前,何等有力量的大人物,要她死,是一句话的事;要她生,也是一句话的事。」

白雪岚笑道:「你可真会说话。是怕我反悔,背着你把她怎样了,所以言语上给我戴这么一顶高帽子?」

宣怀风目光温柔地朝他看了看,说:「她是为了她不想辜负的人,冒着危险来做营救的事。我为着这一点,觉得她还有可恕的余地。将心比心,假使有一天,要我为了你,做什么不要命的事,我是会像她那样,不顾后果去做的。就算被抓住了,也不过点天灯……」

话未说完。

白雪岚已经变了脸色,把手掌重重捂了宣怀风的嘴,沉声叱责他说:「胡说八道!点天灯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我生气起来,可是会让你吃耳光的。」

宣怀风口鼻被他捂得几乎不能呼吸,抬眼看着白雪岚。

白雪岚略略手上松了一点劲。

宣怀风才在他手掌下声音闷闷地说:「点天灯,是你先挑头说的,又不是我。」

白雪岚严厉地瞪他一眼,说:「你还顶嘴?不许再提这事了。」

说着,把宣怀风推到屏风后面,说:「换衣服去,今天穿我们衙门的军装,把我送你的两把手枪带上。记得我和你说的,以后出门,弹匣装满,枪不离身。要是在路上遇到对你不怀好意的,不要犹豫,拔枪赏他们一颗枪子,打死了人,回来我给你撑腰。」

宣怀风在屏风后面说:「亏你生在民主时代,这要是生在战国,你八成又是一个始皇帝。」

不多时,换好衣服出来。

和白雪岚一道吃过早饭,又做了一番准备。

看着钟点差不多了,两人一同坐上那辆林肯长汽车,车头上署旗招摇地往戒毒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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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院这一天,自然是极为热闹。

虽说不要太闹腾,但毕竟这是一件社会事件,也有三五个记者得到消息,在人群里挤着,盼着得到一条好新闻。

有布朗医生、费风等戒毒院的准员工,有为戒毒院出了物力财力的一些生意人,另外,如承平、黄万山等,虽不是被下请帖请过来的,也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来参加仪式。

略一看,宾客倒也过了百人,外加上围观伸脖子的路人,把戒毒院刚刚涂过新油漆的大门堵得满满的。

在那两扇大门往上,是戒毒院正门,中间便系了一条红绸带。

绸带中间,挂一朵很大的绸花。

等海关总署的汽车到了,护兵从车上跳下来,动作漂亮地打开汽车门。

白雪岚和宣怀风一前一后,弯着腰从汽车里出来。

两人都穿着军装,人物风流,英姿飒爽,并肩在那里一站,真真如一幅阳刚气十足的美丽图画。

也不知是谁先起头,拍了一下手,四周的人,便轰鸣般地鼓起掌来。

承平今日充当了司仪的重任,赶紧过来,把接受掌声的白雪岚和宣怀风领上台阶,接下来,是必不可少的一轮激情澎湃的讲演。

这讲演稿子本来应该是白雪岚讲的,但白雪岚嫌气闷,把这个任务转给了副官,宣怀风也欣然承担下来。

承平站在临时搭起来的讲演台上,介绍了一下白雪岚和宣怀风的身分,然后大声说:「现在,请海关总署的宣怀风先生,为大家说一番话。」

他率先就把两只手举到半空,用力鼓掌。

国人一贯以来的习惯,首先是重衣冠外貌的,着见宣怀风穿得精精神神,腰上别着银光澄澄的手枪,且又貌比潘安,儒雅而威严,那就如戏台上赏心悦目的大红角登场,顿时来了兴致。

宣怀风刚一上去,演讲台下有人叫了一声好,劈里啪啦地又鼓起掌来。

宣怀风见下面这么多人,微微把头一点,脸上带着镇定的笑容,便演讲起来。

他从前是当过教师的,站在台上,心里只把下面的人当成自己教过的学生,倒是没有一丝紧张,很流畅地把撰写好、背得很熟的讲演稿,抑扬顿挫地说了一遍。

像这种剪彩的演讲,其实都是官样文章,底下的宾客和群众,除了少数真正热心的一群外,大部分都是事不关己的,只因为宣怀风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声音又好听,就不断地喝彩鼓掌。

宣怀风说过海关总署对戒毒院做的工作,戒毒院对社会民众的意义等等大道理,说到「谢谢各位的支持」,下面知道他说完了,又是一阵掌声。

到这一步,按照计画好的步骤,他就应该鞠一躬,然后下台。

但宣怀风却没鞠躬,也没转身下台。

他站在原地,身姿笔挺,一双黑眸晶莹剔透地转了一周,扫过下面一圈,对着麦克风,每字都很清楚地说:「最近新的《禁毒条例》已经实行,上面明确规定。贩毒者枪决。吸毒者坐牢。」

他这么一个斯文漂亮的年轻公子,忽然微笑着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下面的看客,都愣了愣神。

仰脸看着他。

宣怀风说:「政府已经下了决心,不管是对贩毒者,还是吸毒者,一概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因为国民受着毒害,就是我中华受着毒害;国民在流毒下痛苦哀嚎,就是我中华在流毒下痛苦哀嚎;一个受着毒害的国家,必须有刮骨疗伤的勇气,如果不除去身上的毒,不戒除羸弱苟且的心性,那它终将塌毁,终将灭亡。」

他侧了半边身子,举起手,朝身后头顶上的漆金铜招牌上一指,说:「今日,戒毒院正式开业。这不仅是一个戒除毒瘾的地方,更是一面向白面红丸开炮,向恶贯满盈的毒贩子宣战的旗帜。我知道,毒品这东西,量微而利大,毒贩子为了钱是不择手段的。他们甚至曾经出黄金,买过我上司的命,也让我捱过子弹。可我宣怀风,堂堂七尺男儿,想为国家做这一点事。不管做得到,做不到,只有那么一句老话……」

他顿了顿,环视下面,淡淡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番话说得平平静静,连稍重一点的音儿都没有一个。

台下的人却听得鸦雀无声。

也不知道是这个演讲台上的男人实在太出色了,还是他说的话里头,那股沉静的力量太令人动容。

隔了一会,人群里面,响起一声掌声。

宣怀风抬眼去看,有些惊讶,在鼓掌的,居然是一个熟人——白云飞。

白云飞一鼓掌,黄万山等人如梦初醒,拼命地鼓起掌来,仿佛要把手掌拍烂一般。

台下掌声如雷。

宣怀风便下了演讲台,走到白雪岚身边。

白雪岚一双眼睛,从他在台上时就深深盯着宣怀风,现在看见宣怀风到了身边,正要开口说什么,宣怀风推推他的手臂,低声说:「该到你上去了。」

承平快步过来,也给白雪岚打邀请的手势,说:「白总长,您也请上台说一句吧。」

白雪岚只好上去,露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缓缓地说:「敝人没别的话。既然,连敝人的副官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敝人更要以身作则了。从今日开始,海关与毒品势不两立。贩毒者,杀;吸毒者,刑。」

说完,司仪在旁边朗声说:「请白总长剪彩。」

便有人双手呈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把把手缠着红绸的剪刀。

白雪岚把两把剪刀都拿了,走下演讲台,把宣怀风拉到身边,给了他一把。

两个人站在门前横拉起的红绸带前,同时一剪,中间那朵又大又鲜的红绸做的花就落下了。

至此,剪彩仪式结束。

接下来便是准备的庆祝午餐,地点设在戒毒院一楼大厅里,从附近一家菜馆订来的二十桌席面。

到了钟点,菜馆的伙计们便带着菜肴碗碟过来,穿花蝴蝶般的上酒上菜,参加仪式的宾客们熙熙攘攘,坐了满大厅。

欧阳倩也是被邀请的客人之一。

刚才宣怀风在台上,万众瞩目,她没好意思打招呼,等移师入了一楼大厅,她就和黄万山一道过来。

黄万山见到他妹妹有事找他,和欧阳倩打个招呼,朝他妹妹那边去了。

欧阳倩自去找着宣怀风,笑吟吟道:「刚才的演讲,真是精彩,我一时都听愣了。平日只说宣副官斯文温柔,今日可见了真风骨。」

宣怀风说:「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请不要再笑话我了。」

欧阳倩说:「并不是笑话。我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真心诚意。宣副官,你这样的人物,我是很想和你做朋友的,但只不知为什么,大概是我不小心哪里得罪了你,总感到你在避着我,就是我办个募捐会,你一次两次的,总不肯赏脸。」

她今天打扮得很靓丽,穿一件墨绿色编珠边旗袍,耳朵上挂着两个一点瑕疵也找不到的翡翠秋叶耳坠,用一串小珍珠垂着。

一边说话,头微微点一点,那翡翠秋叶耳坠便在两腮边轻轻摇晃,仿佛打着秋千一般。

这样一个娇美可人的时髦小姐,说出如此一番几乎可以说是委曲求全的话来,实在让人顿时生出内疚的感觉来。

宣怀风不好意思起来,微笑着说:「欧阳小姐,你误会了。你是有学识,有相貌,而且热心于慈善的优秀女子,彼此可以做朋友,许多人想都想不来。至于我,实在是一头栽进了公务里,腾不出空……」

欧阳倩柔柔地笑了笑,说:「太忙了,是吗?我也猜到,你要这么说。年太太果然说得没错,宣副官对公务的热忱,实在无以复加,连一点点的时间,也不肯花在交际上。」

宣怀风诧异地问:「你认识我姐姐?」

欧阳倩说:「怎么?我不配和你姐姐做朋友吗?」

宣怀风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惊讶,原来你们做了朋友,我一点也没听过。」

欧阳倩一双妙目盯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埋怨的话,后来又忍住了,只浅浅笑着说:「那也是最近的事,我和令姐,恰好参加了同一个女子读报会,因为一次会里的活动,所以就认识了。她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教了我不少东西。」

这时,黄万山已经和他妹妹说完了话,拄着拐杖绕回来,看欧阳倩还在和宣怀风说话,慢腾腾过去,对欧阳倩说:「欧阳小姐,白总长今天亲自带了照相匣子来,承平请我过来问一问你,愿不愿意留下一张玉照?」

欧阳倩大大方方地说:「戒毒院开张这样的盛事,很应该留下纪念。照了之后,请务必给我洗一张,我将来留着给儿孙们看,告诉他们,当年这个造福社会的地方建设起来,我是亲眼看着的。」

黄万山说:「那好,趁着吃饭前这点空档,请先到大门那边照几张。承平已经在组织了。」

欧阳倩说:「哎呀,那我要先准备准备,黄先生,哪里有镜子?」

黄万山朝大厅后面转角一指。

欧阳倩对着宣怀风笑着点点头,就提着紫色锦缎小手提袋,蹬着细脚高跟鞋去了。

她一走,宣怀风顿时松了一口气。

黄万山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影,恰好听见这一口气松下来的声音,回过头,轻轻拍了宣怀风一下,笑着说:「我要恭喜你了,这朵爱情的玫瑰,落在你的手掌里,开得娇艳美丽。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摘下来,供养到花瓶里去呢?」

宣怀风脸色微变,下意识左右看看。

白雪岚并不在附近,他刚刚说要参观一下,让孙副官陪着,也不知道逛到戒毒院哪层楼去了。

宣怀风低声说:「万山,你别胡说了。当心人家听见,多尴尬。」

黄万山打量了他几眼,摇头说:「我不信,你就真不明白这位欧阳小姐的心思。她对你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难道你自己看不出来。」

宣怀风摇了摇头。

黄万山便露出一种微妙而复杂的神情来,又注视了宣怀风片刻,诚恳地说:「怀风,你我是朋友,我就说句实在话。这是一位很难得的女子,不但学识人品,和你配得上,她对社会事业的热心,也是真诚的,并不是那种只知道炫耀衣服首饰的浅薄女子。你有这样的机遇,应该珍惜。如果错过了,将来恐怕你悔之不及。」

宣怀风还是摇摇头。

黄万山琢磨了一会,像领悟到了,压低声音说:「难道你的心里,已经开了一朵爱情之花了?」

宣怀风还是摇头,但只那么摇了一下,脖子就僵住了似的。

犹豫一会,又把脑袋,上下轻轻点了一点。

脸颊竟微微泛出一丝令人惊艳的红来。

黄万山睁大眼睛,低叫着说:「呀!你竟然这么秘密地……是哪一家闺秀,居然让你把欧阳小姐也舍弃了?那一定是让你极幸福甜蜜的小佳人了。你好呀,不声不响,瞒着所有的朋友们。」

宣怀风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低声说:「万山,如今你是知道了,因为我是信任你的为人的。我这朵爱情之花,因为一些家庭方面的原因,只能暂且秘而不宣。所以,请你一定替我保密。」

黄万山疑心顿去,立即又振奋起来,笑着说:「原来如此。我只说你是我们这群人里面,最不屑追求爱情的,谁知人不可貌相,倒是你先为了罗曼蒂克奋斗了。能让你这样保守秘密,想必这朵爱情玫瑰,不是一般的迷人。好,只要我的朋友可以得到快乐,我当然愿意闭紧嘴巴。」

朝宣怀风挤挤眼,做个齐心一致的表情。

接着,又说:「可这样一来,欧阳小姐的一腔热情,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你要伤一位好女子的心,这可怎么办?」

宣怀风说:「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我也毫无办法。」

黄万山叹了一口气。

恰好这时,白雪岚逛完了回来,从大厅通后楼梯的那里走出来,站到宣怀风身后,问他,「你怎么不去照相?」

宣怀风回头看他一眼,问:「你参观完了?感觉怎么样?」

白雪岚说:「感觉当然是很好,你办事很细心。」

承平小跑着过来,拍着手吸引过他们的注意力,问:「你们拍照吗?要拍快过来,只等你们了。」

宣怀风就和白雪岚一道过去,和门边上已经排好的队伍融合到一起。

在仪式上照相,承平他们是有准备的,本来想租照相馆的玩意来使,听说白雪岚自己拥有一个照相匣子,更是乐得省了一笔租赁的费用,便只花工钱,请一个照相馆的人来,专门照顾这照相匣子。

先拍的是大合照,白雪岚和宣怀风是中心人物,自然被让到最中间,他们两旁,依次地排开人去,挤肩叠背,前后站了三四排。

然后也把戒毒院的工作人员并两位海关衙门里领头的上级,也照了一张。

白雪岚问宣怀风,「我们两人一道,拿这戒毒院大厅当背景,单拍一张,怎么样?」

宣怀风说:「好。」

于是他们端正站好,漂漂亮亮地拍了一张合照。

朋友们在一旁高兴地瞧着,都觉得这两人站一道,足以成为一道亮丽神气的风景了。

承平说:「这照片,足以和政府招募士兵的广告媲美。以后我们戒毒院要做广告,我看可以用这照片一用。」

黄玉珊表示赞同,点头说:「我们真想到一块去了,我正想这么说呢。我同学们做活动传单,常常琢磨着找一个明星来放上一张爱国打扮的照片,可惜没有那些钱请明星。要是宣先生肯借我们一用,拍一张照片,那可好极了。」

欧阳倩风姿绰约地站在她身边,正和黄万山说话,闻言掉过头来,轻笑着说:「小妹妹,你要这么做,宣副官可真要成明星了,恐怕以他的性格,是不会愿意的。」

说着这话,眼睛余光瞥到那边已经拍好照片了。

趁着宣怀风和白雪岚在说话,欧阳倩便走过去,对宣怀风说:「宣副官,我们合照一张,你介意不介意?」

宣怀风一愕,下意识去瞧白雪岚。

白雪岚笑道:「欢迎之至。」

果然让到一旁。

欧阳倩站到宣怀风身边,戴着白色手套的玉臂,轻轻把宣怀风的胳膊一挽,面如春风地望着照相者。

白雪岚很有风度地站在一旁,等他们照完了,走过去说:「欧阳小姐,相请不如偶遇,借个光,也和我合照一张怎么样?」

欧阳倩把眼睛在他脸上灵巧地一眯,别有深意地问:「您真心想和我合照吗?」

白雪岚微笑着反问:「我不是真心,难道还假意?」

欧阳倩说:「不如我、您、还有宣副官,三个人合照一张吧。您看如何?」

白雪岚说:「那也很好。」

于是宣怀风、白雪岚,一人站了欧阳倩一边。

等那照相馆的师傅快要照了,白雪岚摆了摆手,叫他先等一下,转头对欧阳倩说:「我可要抗议了,欧阳小姐厚此薄彼。怎么只挽着宣副官的手,我的手,你就不屑挽了?」

欧阳倩说:「两手都挽着,姿势恐怕不好看呢。」

白雪岚说:「这是最公平的姿势,既然公平,当然不会不好看。」

把自己的胳膊往前递了递,一副等着欧阳倩来挽的期待。

他风度举止,都是很优雅,让人打心底舒服的,欧阳倩怎么好拒绝?

她犹豫了一下,带了一点羞赧,轻声说:「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伸出左边的胳膊,把白雪岚的手臂也挽住。

两位军装俊男,中间一位旗袍美人,很亲密地站在一块。

那师傅对准了,把快门一按,这很有玄妙的一刻,就留在胶片上了。

拍完照,菜肴已经上齐,大家都到各自指定的圆桌旁就坐。这样的日子,吃饭是一件很有兴致的事,安排座位的人又很周到,把不同的宾客,按各自的特色编排到席上。例如有募捐物资的商人,便齐整坐了一桌,又例如做义务工作的社会人士,也围了三四桌,而且桌子都是邻近的,不妨碍转过身对别桌说话;戒毒院请来的年轻护士们,也是两桌,嘻嘻哈哈地一块说话,声音特别清脆,黄玉珊不耐烦和哥哥一桌,自己也跑到女护士的桌子上来了。

众人一边筷子吃菜,一边眉飞色舞地聊天,大厅里热菜香和声浪,一波卷着一波。

头席这一边,更是热闹,是个高朋满座,杯觥交错的局面。

白雪岚一面是海关总署的总长,在座最大的政府官员,另一面,又是戒毒院的支持者,为着这两个原因,不管是社会义务者、戒毒院的员工、商人们,为了表示敬仰,都纷纷来敬他的酒。

宣怀风看他来者不拒,一口气喝了七八杯,担心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小心喝醉了。」

白雪岚把头往宣怀风的方向偏一偏,压着声音笑说:「这白酒杯子,一杯才五钱的份量,喝不出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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