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邺京内早已应该杨柳吐新芽,春风却迟迟未吹到琳琅镇。这个有着动听的名字,却寒冷入骨的边陲小镇。
小镇上的居民大多记得,那天有一个面覆白纱的女子来此投宿,然后便定居在此处了。那女子长相如何没有人见过,脸上的白纱像是永远也不会取下来一般。有人问起时,她只说脸上有疤,羞于见人。
那是个孤寂的女子,从来不爱与人来往,只每日呆在屋子里。她有诸多乐器,单单少了一样,琵琶,只偶尔听得到她屋子里传出来幽幽的乐音。
“姐姐,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啊?”小铃铛是隔壁陈嫂的女儿,长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扑烁着灵动,仰着头问道。
墨兮抚着瑶琴的手指忽尔一顿,是怎么突然弹起了这首曲子?像是突然牵动了全身的神经,回忆铺天盖地而来,百里牧云曾经对她好得掏心掏肺,自己却让他伤得体无完肤。假装的若无其事被击的粉碎,倾倒而来的疼痛让她几乎痉挛。
“此曲名叫……思蜀。”
“思蜀?是乐不思蜀的那个思蜀吗?”小铃铛继续问着。
“对啊。”墨兮放了琴,让小铃铛今日先回去,改日了再教她弹琴。
在这里已经三个月了,离他足有万里之遥,不知他最近过得好不好,胸口的伤不知是否痊愈,宫里只怕早已不是记忆里的那个模样了?他是不是,恨毒了自己?
面纱下她的暗自落泪,她与公子瑾他们一路北行的时候,看到了皇城里的兵马在大肆搜索,看到了马背上桀骜的林木樨,他眼里透着淡淡的冷意,看来他身边的人没有谁希望自己被找到?
听说他大刀阔斧整改朝纲,一反往日里懦弱无能的模样,杀伐果断,生杀予夺只在他翻手之间。
听说他风卷残云般整顿三军,撤尽老将,启用心腹,凡敢违逆者,轻则流放千里,重则血溅三尺。
听说他日夜不寐,批阅奏折,减免赋税,大赦天下,不拘一格降贤才。
还听说,他的后宫自那日过后,凋零得只剩下了一个常年卧在病榻上的金贵人,而大臣们却开始着急,皇上该要有子嗣了,又要张罗着选秀,却被他制止了。
他越来越有一个贤明君主该有的气势,就如同他呐喊着的:朕双脚所踏之处,皆是我玄乾国土,朕的江山终要拜我为帝!而他也真的让那些拿过他东西的人,双倍奉还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守诺的人,只有自己总是在失信于他。
这里离他实在是太远了啊,远到一个消息传来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谁知道这些日子会发生什么?但墨兮抱着这些飘渺无根的传言,放肆疯狂地爱着他。
是的,爱着他。带着惭悔和自责,看着自己生命线的倒数,或许带着他的回忆死去,是个不错的方式。
“莫姑娘,那纳兰公子又来了。”墨兮正想着,听到了陈嫂的声音。陈嫂是个热心肠,就住在她隔壁,平日里来往也不少,远远看见那个纳兰公子又来了,便扯开了嗓子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