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宝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整理仪表。
待过了今日, 他就满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少年郎肤色娇嫩白皙,嘴唇艳丽如花瓣一般,眉间殷红欲滴的朱砂痣代表了专属于哥儿的极佳生育力。
若是换做寻常人家, 十六岁的哥儿正是出嫁的好年纪,而十六岁的睿宝却知道,自己的未来终将踏过血腥之路,登上至高王座。
期间没有人会为他鼓掌, 就像他今日的生辰一般,没有人记得。
姜栾和左朗是不知道他生日的,师兄则根本不屑于去记,至于父皇……算了。
说起来有些矫情, 实际上睿宝只有今年不过生辰。
因为那个世上最爱他的人, 已经死了。
“酒席备下了吗?”睿宝问道。
他身旁站着一个捧托盘的小太监,以嘶哑颤抖的声音回道,“已经给殿下您准备好了。”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如此见外?”
睿宝的确长大了, 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或者说利用他人对自己的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站到小太监的面前,捧起对方残缺丑陋的脸, 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叫我的名字。”
小太监犹疑了一会儿,低声吐出他们初遇时少年告诉他的名字, “进进……”
“不,”睿宝道, “是羽笙。”
他曾经有很多名字, 很多身世。
但从现在起, 他就只有一个身份——天启太子窦羽笙。
“你做的很好。”羽笙道。
小太监闻言丢下手中的托盘, 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虽然距那次战役已过了数月,皇宫内外大多修缮如初,窦羽笙却坚持保留了太子殿的许多残破痕迹。
他走出太子殿,在花廊下的八仙桌前看到了永昌帝。
皇帝很少有空来太子殿坐坐……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来过,此刻却不得不来。
见窦羽笙梳洗好了出来,皇帝险些掐死这小子,随后又冷漠的坐下。
“解药呢?”永昌帝道。
羽笙板板正正的坐到皇帝面前的凳子,想了想,道,“您先回答我,您为什么那么恨我的母亲?”
羽笙是偶然发现千机密道的。
在千机密道底部的水牢里,他看到了皇帝发疯似的鞭打一具泡发的尸体。那时他确实没想过那具尸体竟是他死去多年的母亲——前孝感皇后。
实际上对于素未蒙面的生母,羽笙的感情并不深,只是单纯奇怪皇帝为什么这样恨她,恨到一定要编造一个叛国的罪名扣到他的母族头上。
永昌帝脸上流露出一丝屈辱的表情,最后闭了闭眼道,“只是因为不爱她。”
“只是因为不爱么?”羽笙点了点头,暂且接受了皇帝的说法,“那您又为何一定要我师父死呢?”
在左朗坚持仇捷途只是失踪时,羽笙的确见到了师父的尸体。
同样是在那水牢中,男人残缺的尸体被赤/裸的摆放着,不知是在活着还是死后,遭受了不少鞭笞。
对此,羽笙夜晚哭的次数已经够多了。每当午夜梦回,他总能看到师父惨死的尸体,坐在他的床榻前哭诉。
皇帝深吸一口气,“解药到底在哪?”
羽笙看到皇帝脸上肌肉抽搐,已然失去了耐性,只好老实回答,“血奴的毒无药可解。”
“怎么可能!”皇帝拍案而起,差点儿一耳光扇到羽笙脸上。
但羽笙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自己的父皇。
半晌,极怒之下的皇帝却笑了。
“你骗孤,”皇帝淡定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若是孤王死了,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岂非被朝臣吃干抹净?用不着几日,崔载州就该带人谋反,如今的天启说是皇权天下,倒不如说是氏族天下。”
“这您就不必过于操心了,”羽笙缓缓道,“伍先生已经替儿臣拟好了登基后的筹划,三大将军虎符已经收回,新政不日便可推行,父皇未了的心愿,儿臣会帮您实现的。”
永昌帝闻言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伍胥答应了帮你?他竟背叛了孤?”
“不,伍先生从来没有选择过背叛,”羽笙淡淡道,“确切的说他老人家效命的是天启,而不是您。”
“那崔载州呢?”皇帝冷笑道,“你觉得自己斗得过他?”
“父皇您老糊涂了,”羽笙道,“儿臣从未想过跟任何人发生争斗,新政之事既然提上议程,恩科必开,氏族垄断将会被终结。而崔相也不过是想保他家族无忧,儿臣已替父皇准他告老还乡。”
“好啊,”永昌帝怒极反笑,“合着你们早已商量好了,合伙对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