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凛冬将至
整个泰昌九年、泰昌十年,皇帝似乎都只有年头年尾才在京城。
但令人意味深长的是,这两年里京城都没出什么乱子。
这固然是因为皇帝威望正隆,凭大战和殊恩连连得以进封受赏的军方紧紧簇拥着皇权,也有皇帝肯放权、肯拜相的原因。
但所有人都知道,明年皇帝不会再出巡了。
他又不是喜欢出去玩乐。泰昌九年去通辽,泰昌十年去南京广州,都有明确而重大的目的。
叶向高当然担心他这个宰执第一年的成果不能让皇帝满意。
这一年,他在北京执政,很少受到来自皇权的制约。既设了这个宰执,皇帝给了这个位置充分的尊重和权力。现在要迎御驾回京,便是他要“述职”的时刻。
但是先“述职”、或者说“夸功”的,是枢密院和理藩院。
方从哲虽然伴驾南巡,但军事和外交一体两面,朝鲜局势稳定下来、前来请封这个功劳注定在他身上。
努尔哈赤的次子和第三子被擒来献俘御前,朝鲜使臣一同在北京城外迎驾,皇帝刚刚回到他忠诚的都城就有此等盛事,当然也出于叶向高的刻意安排。
毕竟执政院及其余衙门对东北持续剿逆、官军再度入朝助潞王堪平外敌内乱也有后勤保障方面的功劳。
时已腊月,天寒地冻。
御驾是走陆路到北京城南郊的,船队留在了临清。
走出马车,朱常洛把身上的大氅紧了紧,神情愈发严峻。
这自然让叶向高心里有些打鼓。
“恐怕都等了许久。天冷,从简,速速回城吧。”
于是朱常洛只听了刘綎和沈有容简单汇报战果,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勉励几句,又和陶崇道、金景瑞等朝鲜使臣先见了见,然后就径直入城。
代善和阿拜等这些女真俘虏,那便并不看,只是先带下去关押着。
路上吩咐牛应元和田乐:“治安院和枢密院再分别遣些人,到后面接应宁国公。在临清时从船上再装车,一路上分兵护驾又要护送那笔银子。年关将近,消息自是瞒不住,虽然京畿不至于有这等胆大妄为之辈,但还是稳妥些。既替换漕营让他们回去忙漕务,也帮护驾军尽早把那些银子押运抵京。”
田乐连忙说道:“旨意到后,人已经派出去了。为免惊驾,走的不是直道。臣已遣人去呈禀,不料陛下忽然下旨改道速归,路上应当是错过了御驾。”
“原来如此。”朱常洛点了点头,“王安遣人报来,母后急病,这才改道兼程回来。”
叶向高闻言心里松了松,赶紧说道:“太后娘娘急病?陛下纯孝,臣等惭愧,尚不知晓此事……”
“这是朕的家事,卿等专心政务便好。宫里是通过都知监传递的消息,朕有过严令,后宫事不得随意宣扬,你们不必紧张。”
说罢加快了脚步。
朱常洛的生母王氏今年虚岁四十六,论年龄自然算不得很大。
但她这先是做着卑微宫女,生下朱常洛之后又备受冷落、惊惶度日。朱常洛提前登基之后虽然享受了这十年尊荣,但她前半生受过的苦毕竟还是让她的健康状况落下了一些病根。
这些年里大多是小病,而这一次急病让王安迅速报到行驾之中,情况当然有点严重。
“今年入冬确实早了些,临清以北的运河竟又提早数日开始冻上。为防船队继续北上一耗民力破冰二损船只,这才在临清改为陆路。”朱常洛走到前方准备着的大辂跟前后,又转身对叶向高说,“气候转冷,执政院得提前做好准备了,备灾备荒。”
“陛下思虑长远,臣记下了。”
朱常洛点了点头:“有什么事,明天之后再说吧。”
大辂以更快的速度入城,叶向高等人站在那里望着北面。
“陛下不愿以后宫事牵扰朝堂,然我等臣子骤闻太后娘娘急病,焉能置若罔闻?诸位以为该当如何?”
叶向高先开了口。
“太医院置于执政院下医养院之中,叶相不曾听闻?”
听到汪应蛟这个总御台谏大臣这么问,叶向高略显委屈:“诸位也知道,设诸相之后,我便奏请太医院中另设御医所,由司礼监择圣手,并博研院供奉一同侯用。御医所的事,我如何方便过问?”
其他人就不说话了。
皇帝对于医道也很重视。尤其是那望远镜制出来之后,皇帝又下令研制更好的器具,说是医道之中也要借助好工具格其道理。
另一方面,皇帝放权了,如今八相若合在一起,相权不可谓不重。而太医院若都归执政院管,其间总有些敏感事。谁没个病?若将来落个什么嫌疑,如今一房七院如何自处?
碰到这么个胸襟广阔的圣君,他们实在不愿意将来因为一点小问题成为这相权被收回的借口。
于是借着精研医道顺便服务天家的理由,拜相之后叶向高就与他们商议一起奏请了设御医所的事。
皇帝当然明白他们的用心,于是就答应了。
此刻汪应蛟问这么一句,倒像是怀疑他其实揣着明白装糊涂。毕竟只要叶向高有心,难道真会不知道御医所的动静?
“除了进献些珍藏药材,该命京城名刹道场为太后娘娘祈福。陛下为国事奔波,是不是再祭一祭天地山川社稷?”
听了叶向高的提议,其他人也并无反对。
“我等先联名奏请如何?再和诸衙百官一同说说,都上表一道。君臣一心祈盼太后娘娘凤体早愈,这总是一片赤诚。”
“叶相速速拟就吧,我看是该表一表臣子们的心意。”
群臣开始商议着表他们的忠心和孝心,朱常洛则最快速度赶回紫禁城内,直奔仁寿宫而去。
到了仁寿宫,皇后郭兰芝和太子朱由检都在那边。
久别重逢,顾不得多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