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格紧紧搂著他的胳膊，小声在他耳边说：「以后你出门，都戴口罩好不好?」

「……」

「这么帅的脸，我也只想自己看。」

「……」

林格满意地看他不自然的脸色，笑得眉眼弯弯。

陆渊被她笑得有些恼，伸手揉乱了她的长发。等林格一脸懵逼地抬起头，顶著毛茸茸的乱发一脸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他又忍不住勾起唇角。

林格花了几分钟顺好自己的头发，伸手也想搞乱他的发。

「别闹。」他抓住她乱动的手，在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揽过她的肩。

她一脸不服地刚要张口说些什么，就被他倾身封住嘴唇。

吻到她的那一刻，唇齿间都充斥著一股浓郁的甜香。

之前只是隔著屏幕。

现在，终于亲到了。

*****

过了最热的八月，再次迎来全国的开学季。

开学后，南觅高中举行了一系列的高三动员大会、「高三到底该怎么学习」讲座，还下发了一堆分享学习经验的材料。

高三，终于在九月份来到了他们面前。

其实不用搞这些，大家也都知道高三的重要性。但在这些活动之后，高三像是石头一样压在人心上，尽管才刚开学，却没了以前那种放松。

教室里的氛围总像是第二天就要考试了一样，一下课就有人拿著教辅书跑到讲台上问老师问题，无时无刻都有丝紧张感。

林格暑假写的征文，很简单地过了校内的一轮二轮选拔，最后在老师指导下改了一些细节，被送到省里比赛。

十月底的时候，她被叫到语文老师办公室。

「老、老师你说什么?」

语文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推了一下眼镜，「我说，你征文得了一等奖，恭喜你，高考可以加十分了。」

林格一时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老师，他们会不会评错了……我的主题，好像有点……」

这篇文章，和初中那次有些类似，没有写亲情友情或是社会现象，偏偏写的是所有人都避讳的学生时代的感情。

她修饰过后，感情部分十分隐晦，虽然主题依旧是正面而向上的，但她一直没抱什么希望，总觉得自己这篇最多也就得个三等奖。

「不会，」语文老师看她这副样子，心觉好笑，「我也看过你的文章很多次，你的主题又不是在学校光明正大的谈恋爱，而是和另外一个人互相推动，最后长大了才修成正果，我觉得真的很好。」

「谁说的，不能谈恋爱还不能学生喜欢谁了?」

林格听了这话，笑出声：「对，老师您说的对。」

语文老师接著道：「而且，你主题虽然有些关于男女感情的存在，但胜就胜在你对于心理描写，还有情节设计的也很巧妙。」

「……」

「你不会……这是真实的事?」她感兴趣地问。

林格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的老师，这不是真事，我就是看小说看得多，就有经验了。」

又说了两句，语文老师就让她走了。

临走前，林格忽然回头道：「老师。」

「嗯?」

「我的文章会在年级里张贴吗?」

不等老师答，她接著说：「能不能不展示出去呀?或者等过两个月，我领了奖再传，行吗?」

「可以的。」

语文老师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但还是答应，「等十二月份，领了奖再贴。」

「谢谢老师！」

出了办公室，林格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高考加十分！！！

连姨妈都不痛了！！！

她要马上告诉陆渊！

掏出手机，微信都编辑好了，准备发送的时候突然顿住。

还有两个月，就是陆渊的生日。

林格灵机一动，把打的字都删掉。

她要在那天，把这篇征文当作礼物送给他。

林格心情大好回到教室，还没坐下，闻灿灿就侧过头告诉她：「你手机震了好久，我怕老师来，就帮你拿起来了。」

因为手机在桌洞里震的声音太响，拿在手里就基本没有声音。

「我灿灿真贴心。」林格笑著接过手机。

闻灿灿收回手，没有防备地被踢了一下凳子。

她楞了一下，才回头。

李遇祁本来懒散地靠著座位靠背，看她转头，直起身凑近，半垂著眼看她，「我手机也震动，你怎么不帮我藏呢?」

「……」闻灿灿张了张嘴，不知道他为什么纠结这个。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答：「因为你不怕老师的……」

「……」

李遇祁一时被噎住。

随后认真地看著她：「我怕的。」

林格听不下去了。

她回头敲敲李遇祁桌子：「祁哥，逗我们灿灿也有个限度好吧?」

他，怕老师?

谁会闲得没事管他?老师见他不惹事，指不定多高兴呢。

李遇祁笑了笑，没再说话。

林格转回去，在桌洞里拿出手机一看。

未接来电：陆陆。

他平时有什么事也很少打电话，这是……

她打开微信，给他发消息：陆陆，我刚才去老师办公室了，你给我打电话有事?

上课铃响了，陆渊还没回复。

林格把手机取消了震动，放回桌洞。

等下一个课间才再次拿出来看。

【陆陆小甜心】：中午放学先别去吃饭，我去找你。

自从高二那次他食物中毒，林格坚决不再让他陪她吃饭了，所以两人都是放学后见。

林格心里疑惑，但还是打字：好的。

-

放学后，林格等在教室门口。

等班里同学差不多走光了，她看到陆渊的身影，立马往前走了两步对他笑：「你来啦！」

「什么事什么事?」

「这边老师多，先过去说。」

路上，林格不停地瞄他的侧脸。

眉眼冷凝，唇线抿地笔直。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出声，「陆陆，你心情不好么?」

陆渊顿顿，没答。

反而牵起她的手，加快了步伐。

?！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过在学校里牵手！

林格一边看著周围有没有老师，一边心里激动得不得了，心怦怦直跳。

到了凉亭，他松手站定，转身对著她。

眸子里翻滚著很多她看不明的情绪。

站了一会，在她快要忍耐不住想问他的时候，他开了口，「我......夏令营的集训，过了。」

「嗯?」

林格脑子一直没转过来，问出口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他是在说暑假那个夏令营。

「好棒！恭喜你呀！」她一脸惊喜。

「……」

她戳了戳他，「这是好事，干嘛还冷著脸。」

看他还是不说话，林格心里突然生起一个不好的猜测，她犹疑著问：「……难道，还有比赛?」

陆渊给了肯定回答，「嗯。」

「……」

陆渊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她，「我下星期开始，要去和省队一起集训了。」

她觉得自己的鞋像是定在地上了。

「什么意思?」她问。

他没答。

林格直直看著他的眼，又问了一次：「什么意思?」

陆渊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接著道：「高三，接下来的几个月，可能不会经常在学校。」

林格花了一分钟，才消化了他这句话。

她听见自己问：「几个月?」

「一直到寒假过后再开学。」

现在是十月底，开学在三月，那就是……四个多月。

一瞬间，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林格死死地盯著他，声音都在颤，「那你去啊，跟我说干什么?」

「……」

「当时你刚参加物理竞赛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

「去夏令营的时候怎么不和我说?」

文科分科之后整整一年，几乎一个月只见几次面。她开始的时候觉得会影响感情，其实并没有。

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和他发脾气，而是想尽了办法让两人更多的时间都能在一起。

可是物理竞赛，从高二就开始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要去集训几个月才能进全国赛。

在一起这么久，无数个机会可以提前告诉她，可他没有。

一次也没有。

夏令营那次，也是突然地通知她，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次又是。

好像在他看来，分开两个，或者四五个月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好像只需要通知她，她点点头，两个人就能理所当然地四个月不见面。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忽然之间眼泪夺眶而出，「你以为谁都有你这样的心理素质吗?你以为你现在说了，我就能马上接受吗?」

陆渊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喜欢你了……」林格哭得脑子一片混乱，想到什么说什么，呜咽地不成样子。

陆渊看著她的泪水，心里揪成一团。那句「不想喜欢你了」像一根针刺进心脏里，生疼。

他往前走了一步，要去拉她的手，「你……」

林格想都没想，一下子甩开他。

然而，她的左后方就是凉亭的柱子。她手腕处凸起的腕骨带著巨大的甩力撞上了坚硬的柱子，发出特别响亮的声音。

「啊……」

突然传来的剧痛，让林格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陆渊脸色一变，当即就要扳她的肩膀，却再次被她用另一只手推开。

他皱眉：「你别闹，手给我看……」

「我闹?」没等他说完，就被她打断。

林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闹什么了?你什么都不提前和我说，不管什么我都一定要接受吗?」

手腕的剧痛和小腹的阵痛绞在一起，一想到他要走好几个月，眼泪就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她用右手摀住眼睛，还在哽咽著警告他：「你别动我！」

陆渊从来没见过这么执拗的她，看她哭成这样，心里像是一团乱麻。

来之前，他有很多话想说，面对她的时候却全都堵在喉咙里。

想到刚才她的手腕清脆的响声，他皱著眉，放轻声音，「我不动你，我们去医务室。」

带了些哄人的意味。

林格的手越来越疼，她用校服袖子擦干净眼泪，眼睛不看他，死死盯著地面。

「我自己会去，你走吧。」

丢下这句话，她一眼也没看他，转身出了凉亭朝著校医室方向走。

因为心情的原因，她步伐很快，平常五分钟的路这次三分钟就到了。

感觉得到陆渊一直跟在身后，她又气又怕。

看到他就来气。

却又怕他真的走了，不再跟著她。

校医室的门是敞开的，林格进去之后，里面坐著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人，穿著白大褂。

「医生好。」林格走过去，看到她的桌子上摆著「刘医生」的牌子。

「你好，」刘医生起身，温和地笑了笑，「哪里不舒服?」

林格撸起校服袖子，把手腕伸过去，「不小心磕到了。」

刚才被撞的地方已经肿起很高。中间最严重的地方呈出乌青，周围泛著红，在白晰的手和胳膊的衬托下，像是沾上了颜料一样显眼。

「呀，有点严重啊……」刘医生麻利地搬出医药箱，率先进了内室，「来，进来，我给你上药。」

看著林格进去，陆渊止步在帘子外。正要进去，口袋里的电话不停震动。

他接起。

「顾叔，麻烦你再等我一会，嗯。」

随后停住脚步，想了想，走出了校医室。

-

「我记得你们俩。」

内室，林格坐在床上，刘医生给她涂著药，突然冒出一句话。

「……嗯?」

「你，和外面那个男孩子啊，」刘医生下巴对著外面扬了一下，「我记得一年前还是两年前啊，他抱著你进来的吧。」

「……」

她笑著，「你俩长得好看，再加上我来上班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生直接抱著女生来医务室的，所以印象特别清楚。」

刘医生手法很轻，声音也很轻，带著些调侃，却又不让人反感。

「嗯……」

林格也想起高一那年，她那时候全程都没见过医生，不知道自己昏迷的时候也有被她看到。

毕竟校医室的医生也属于学校，她怕刘医生误会，小声解释：「那个，我和他，就是同学……」

「嘘。」

刘医生忽然比了个手势，对她眨眨眼睛，「我不是老师，没事的。」

「……」

林格愣愣地看著她。

半晌才点点头，「嗯，嗯，谢谢。」

说话间，手腕已经敷好了药，包上了纱布。

刘医生边收拾医药箱边对她道：「洗澡不要沾水，最好用保鲜膜包起来，然后一天来换一次药。」

林格站起来，「谢谢您。」

「没事儿。」刘医生掀开帘子，「快走吧，一会打午休铃了。」

林格迈出去，没看到陆渊。

她以为他走了，压下心里的难受和医生再次道谢，然后出了校医室的门。

「给你。」

刚一出门，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格看著他递过来的东西。

两个面包，一盒牛奶。

她没接，还是看著他。

陆渊出声，「你来不及吃饭了，所以……」他没说下去。

林格垂下眼，看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应该是跑著去的吧……

经过刚才一通发泄，和医生聊过之后，她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剩下的情绪不是生气，只是有些失望，有些难过。

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还是没说话。

两人面对面杵了一会。

林格先受不了，她低声道：「我先走了。」

擦过他身边的时候，陆渊伸手拉住她没受伤的右手。

林格转过头，看著他低垂的眼睫不断颤动。

「我不想去的。」他说。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不像平日，「是我家里人让我去的。」

「你别生气了……」

「……」

林格没说话。

陆渊抿抿唇，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刚才的那句话。

他向右偏头看她，「你不要因为这个，不喜欢我。」

***

「格格，期中考怎么样?」

「……」

「啧，想什么呢，你妈问你话呢。」

林格被林父戳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哦，哦，还行。」

她接著戳盘子里的菜，和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脑子却不自觉得想起别的事。

离吵架那天已经过去了五天。

那天之后，他每天都会给她发微信，林格每一条都看了，却没回复过。

或者说，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一点预兆没有的突然就说要走，连著两次。她真的很生气，很难过。

可是再怎么生气和难过，她都狠不下心来对他说重话。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或者说，不知道怎么面对将近半年不能见面的事实。

恍惚著吃完饭，进了房间，开始对著作业发呆。

今天是周日，期中考试刚过去两天。虽然成绩还没下来，但她那时候状态很差，肯定考砸了……

林格心里闷得不行。

她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到床边。

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界面，进到和他的对话框，把这几天他说的话都翻了一遍。

「你记得换药。」

「好好复习。」

「记得换药。」

「……」

没什么特别的，每天也只发一两条。

她的手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陆渊每天都会在中午快放学的时候提醒她一句记得换药。其实要不是他，她可能真的会忘记去换，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翻到底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条是以前没看过的。

看了眼时间，是他刚发的。

--【我后天就走了，你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后天?

居然这么快……

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鼻端的酸意似乎一下子被勾起，她自己还没怎么反应，眼泪就先一步涌了出来。

随后而来的，才是心脏处细细密密的难受。

她咬著唇，正准备打字。

对话框上方显示他正在输入。

林格停下手指，眼泪还在无声地滴到地板上，她一动不动地等著他的消息。

五秒后。

--【我在你家楼下，你......还要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