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

隔了几秒钟才移开视线，「嗯。」

「我买的电影票是四点的，我们先去星巴克坐会儿呗。」

「嗯。」

-

点完单，林格找了个面对著墙，只有幷排的两个单人沙发的座位。

一时没人说话。

陆渊想起昨天，她的话里好像是没讲完的意思。

于是先开口：「你昨天……」

「你想问后面是吧，」林格语气轻快地打断他，然后转过头，「下面和以前完全是不一样的画风，是逆袭复仇虐渣的剧本。」

她接著说：「你不会是昨天觉得我惨才回来陪我，我讲完你就要拍屁股走人吧?」

陆渊：「……」

看她坚持地盯著他要一个答案，他额角抽了抽，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不会。」

「好啦，其实也没有复仇虐渣什么的。主要还得感谢我一个哥们，叫段席，特别仗义。他是我初一同桌，其实之前没觉得他跟我们关系有多好，但听我和季菡说完整件事之后，他立马就信我们了。」

「我被孤立的那段时间吧，有这么个人的支持，真的蛮重要的。」

「后来，他去套叶荏苒的话，具体我也忘了怎么说的，就是类似『啊我已经知道你做了什么了』，然后激她生气，引她说出了几句比较关键的话，他用手机录下来，交给我们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了。」

「然后呢，我也幷没有咸鱼翻身。」

突然，听到星巴克店员叫了他们点的东西。

陆渊起身：「我去拿。」

等他回来的时候，林格抱著抹茶拿铁吸了一口，接著讲：「老师们知道征文是我写的了，也没和大赛组委会什么的讲，上报纸、得奖的人也没改，依然是叶荏苒。」

「……」他隐约猜到，是为什么。

「因为她家有钱啊，」林格耸耸肩，「后来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很委婉的告诉了我不能够给我正名。」

「我也不知道是有钱有势压得老师不敢给我正，还是他们给的好处能让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我气过一阵就不在乎了。」

说到这，她转过头直直盯著陆渊，「他们能让老师闭嘴，但不能让我们闭嘴。」

「我们几个找了一次午休，把录音放广播里，循环播放了一中午。我们受了点小处分，但她，在学校是彻底混不下去了。」

林格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

不似在他面前的跳脱，也不像和季菡她们在一起时的开朗。

说起往事，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下一秒，面上表情一改，大大的笑容摆在脸上，凑到他跟前：「怎么样，我刚才像不像电视剧里复仇成功后的脱俗淡然女主！」

陆渊：「……」

不，一点没变。

林格咬著吸管，眼睛转来转去转到他身上：「我讲完我了，该你了，你去s市都干嘛啦?」

闻言，陆渊张了张嘴，又抿起。

停顿了几秒，他转头看著林格，认真道：「现在可以先不说吗?」

林格一愣。

她只是随口一问，本来以为会得到他一两个字的回答。

不过，看样子可能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不想说。

但又不想敷衍她，所以才特地问了一句……吗?

觉得认真询问的男神，有点萌。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脸，她心里又开始打鼓。

因为他的身高，平时站著看她的时候经常是垂著眼帘，感觉总像在半眯著。

而现在，他的眼廓全部张开。

两人隔得很近。

她甚至能看到他分明的眼睫根部，略带弧度的睫毛下，是琥珀色眼瞳，里面映著一个小小的她。

林格匆忙应了一句「嗯」，就别开头喝著手上的拿铁。

抬手把头发放下来一点，掩饰著脸上的颜色。

他和初见时一样的惊艶。

可她的心跳，却比那时还要快。

-

取票的时候，她瞄了一眼海报。

是一个歪著头笑著的小孩，抱著一个同样歪著头笑的木偶。

笑容特别诡异。

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

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直到出了票，她才发现这个电影是……3d的。

陆渊站在一旁，看她取了个票，脸都发白了。

表情也很……悲壮?

「……怎么了?」

她抖著嗓子：「我不知道，这电影居然是333，3d的。」

陆渊：「……」

「不然，换一……」

林格听他起了这个头，立马拒绝：「不用！我就是震惊，从来没看过3d鬼片，尝试一下……」

想到刚才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海报，她咽了口唾沫，才接著说，「……也不错。」

「……」

-

五点。

「你还要纸么?」

陆渊拿著纸巾，看著身边的人红彤彤的眼和鼻子，有点想笑。

林格声音嗡嗡地，带著浓重的鼻音：「不用了。」

然后把手里擦眼泪的纸扔到电影院外的垃圾桶里。

她真的太丢人了！

刚才，电影院放鬼片的氛围简直无敌的好，弄得她提心吊胆，又被剧情深深吸引移不开眼。

直到海报上的那个玩偶朝著屏幕伸出手。

她戴著3d眼镜，就等于是它在冲著自己伸手。

林格吓得贴在座椅靠背上，一动不动。

玩偶的动作忽然停住。

接著极速向前似乎要掐住她的脖子，一声巨大的配乐就在这时候响起。

她……光荣的被吓哭了。

电影还没放完，但她说了要走之后陆渊就带著她出了电影院，还给她递纸买水，十分贴心。

可她都不好意思开口跟他讲话了。

约他出来看鬼片，人家千里迢迢回来了，她中途被吓出电影院……

陆渊看著闷不吭声下扶梯的林格，思绪飞回刚才。

在电影院里，他卫衣的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力道很小。

转过头，看到的是她已经摘下眼镜的脸，有著清晰的泪痕。

他一时怔住，没反应过来。

影院里很暗，看不清她脸上的颜色，但能看见她眼里窝著一汪泪，水盈盈的，在影院屏幕的光下不断变幻。

她看著他，那种眼神，好像小动物找到了救命稻草。

他看到她颤著嘴角开口，「陆，陆渊，我害怕，我们不看了好不好。」

声音细细小小的，尾音抖得厉害，带著哭腔，直直闯进他的耳膜。

配著她的表情，特别的……可怜。

也有点可爱。

-

两人出了万象城，陆渊打车把她送回了家。

她家和万象城不在一个区，开车不堵车要二十分钟，打车肯定四十块以上。

本来不想让他送，但听了她家地址之后，他一句淡淡的「顺路」让她成功闭嘴。

坐在车上，她拿出手机，偷偷微信上敲谢炀。

打字：兄弟，陆渊家在哪条街?

谢炀几乎是秒回：海滨路。怎么你要去夜探陆宅吗?要我一起吗?

林格发了个『谢谢』就锁了屏。

瞄了一眼和她一起坐在后座的男神。

简直心潮澎湃。

海滨路在和她家完全相反的位置，送完她，他大概要做四十分钟的车才能回家。

赶上晚高峰，可能要一小时。

可他说顺路。

顺路。

心里翻滚的情感有些激烈，她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来。

林格往他身边移了移位置，伸手戳了戳他。

陆渊微微侧过脸。

「你这几天，有想我吗?」

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听到这句话，林格感觉得到他僵硬了一瞬。

紧接著扫过来的眼风带著询问，面无表情盯著她看。

有些顶不住压力，她稍微改了改：「这么久没见面，你不想同学的吗?」

「才五天。」

他回应的声音淡淡。

却别开视线，极力忽略耳朵有些发热的感觉。

林格撇撇嘴。

『才』五天?

可她一天不见他都心痒痒啊。

「可我……」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厚著脸皮说出口。

「想你了呀。」

声音比之前更小，却依旧一个音不落的被他捕捉。

那句『想你了呀』好像被按了循环键，萦绕在脑子里，挣脱不得。

他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强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