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圣驾回?銮。
沈初宜坐上马车,离开了居住数月的桃花坞。
她没?有回?头看,只安静坐在马车里,垂眸看向前的雕刻缠枝纹的门?扉。
马车咕噜噜转动,前后?都是行走之声,路程中四周侍奉的宫人很多,却是鸦雀无声。
很安静,很寂寥,也让人心静。
来时无声,去也无言。
畅春园几十个日夜仿佛黄粱一梦,如今到了梦醒时分。
沈初宜安静坐了一会儿,就道:“我歇一歇。”
因要照顾贵妃和熙嫔,这?一趟回?宫的时间选的不早不晚,也没?有让文武百官兴师动众过来护送,只皇室自己上了马车归京。
沈初宜今日倒是不觉得困,不过路途漫长,能躺着就不坐着了。
如烟给她摘下发?冠,帮她取下霞帔,扶着她慢慢躺下。
矮榻上放了软软的垫子,沈初宜躺下也不觉得硌得慌。
很快,她就进入梦乡之中。
等再醒来时,已?入圣京。
马车一路通过朱雀大道来到朱雀门?前,彼时沈初宜已?穿戴妥当,端坐在马车之内。
如烟和舒云坐在马车里陪她,车外是甄顺和鸿雁。
很快,马车就在长信宫瓮城中停下。
等沈初宜下了马车,才发?现文武百官皆在朝天门?前立守。
宁王和礼王站在文武百官之前,恭迎太后?及陛下。
贵妃和熙嫔都不在此?处,陛下格外开恩,免了两人的礼数,已?经直接被送入各自宫中安置休息。
此?时在朝天门?广场上,站在太后?身后?的便是德妃和贤妃。
两人之后?便是沈初宜和步昭仪,在他们身后?,则是白充容、陈才人及卫才人。
这?是第一次沈初宜站得这?样靠前,也是第一次看清宁王的长相。
宁王是先帝的长子,比萧元宸大将近七岁,如今已?三十而立,是个沉稳消瘦的中年男子。
他垂着眼?眸,消瘦苍白,鬓边已?经染上些许白发?,看起?来病弱又苍老。
同身边年轻的礼王一起?给萧元宸见礼时,需要礼王小?心搀扶,否则他是站不稳的。
沈初宜记得,这?位宁王的脚坡了。
在繁琐的恭迎礼之后?,沈初宜重新上了马车,马车顺着熟悉的宫巷前行,终于回?到了长春宫。
阔别三月,犹如阔别三载。
这?三月的世外桃源过惯了,重新回?到狭窄逼仄的长信宫,沈初宜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仿佛一瞬从南天门?落入凡尘。
等沈初宜坐在长春宫后?殿西配殿的主位上时,看着众人恭贺见礼,才慢慢回?过神来。
沈初宜含笑道:“这?几月本宫不在宫中,有劳芳草和小?麦打理宫事,有赏。”
周芳草等人也给沈初宜见礼:“恭喜娘娘升位。”
沈初宜便道:“今日都累了,早些休息吧。”
回?来长春宫的第一日,躺在熟悉的拔步床上,沈初宜难得有些失眠。
腹中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她若是长时间平躺,会觉得腰酸背痛,晚上总要翻身。
她安静躺了一会儿,然后?便翻了一下身,侧躺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外面忽然传来如烟的声音:“娘娘,可是失眠了?”
沈初宜笑了一下,说:“你陪我说说话?吧。”
于是如烟就掀起?帐幔一角,坐在矮榻上,在昏黄的留灯下看着沈初宜。
跟年初刚认识时相比,如烟沉稳内敛许多,她少?了几分急迫心思,做事越发?老练。
沈初宜问她:“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如烟愣了一下。
“娘娘?”
沈初宜看着她,道:“原本你是第一个来我身边伺候的人,可后?来人越来越多,如今我身边以舒云为首,现在又来了鸿雁,你只能暂时还做一等宫女?。”
沈初宜平铺直述,她问她:“要是我,我会委屈的。”
如烟没?有迟疑,她道:“委屈的,一开始的确有些委屈。”
侍奉沈初宜,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沈初宜不喜欢旁人隐瞒她,只要足够忠心和坦诚,根本不需要小?心翼翼。
如烟侍奉她长达半年,这?半年里两人朝夕相处,她已?经很明?白沈初宜的性子了。
与其?骗她,不如把心里事都讲出来。
明?明?沈初宜只比她大两岁,却仿佛长辈一般,总能把话?说进人心里。
如烟有时候觉得,就因如此?,陛下才这?样爱重娘娘。
因为有些话?,如烟听着都很感动。
更何况是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