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禄很惊讶,张峦居然问得出口?
难道张峦连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
“太子势单力孤,陛下虽说未对他严加防备,但更易储君之事随时都可能发生,一丁点罪过都可以大做文章,而且东宫与外间书信往来,通常会被认为行为不检点,来瞻你不会不知吧?”
沈禄算是苦口婆心了。
张峦却挺直腰板,正襟危坐:“若是能与太子交通,那将是我张某人莫大的荣幸,何惧哉?”
这下算是让沈禄彻底了解了张峦投机分子的秉性。
本来他还有很多话要劝,但看张峦那坚定的神色,便知道说什么都白搭。
别人都怕跟太子扯上关系,那是建立在身为朝臣的基础上。
可现在的张峦压根儿不是朝臣,一心攀附权贵,正好有个太子愿意跟他通信,张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张峦也看出来沈禄很无语,笑着补充:“这不是跟李侍郎商议好的么?正是因为要暗中相助李侍郎,我才会这么做……再说这信是小女亲自书写,我连一个字都没看,全不知上面的内容。”
沈禄很好奇:“信是从你手上来的,你不知其内容?”
张峦道:“还是延龄跟我说,这事我最好当个旁观者……不就是晚辈间通信吗?延龄说,他姐姐不过是写了一点宫外风景,附有一首诗词,想来这种信就算落到有心人手中,也不能说是我想与太子做什么谋逆之举吧?”
沈禄心想,你还知道太子私交外臣有谋逆的嫌疑。
不过听了张峦的话,他稍微放下心来,却忍不住问道:“此事,除了令嫒,还有延龄知晓?”
“是啊。”
张峦颔首,“这小子,鬼精得很,很多事都是他在帮我……说起来,我张家有此麒麟儿,也算后继有人了。”
沈禄道:“每家都是以长子来继承衣钵,你这是……”
张峦笑了笑:“继承家业的自然还是鹤龄,我只是说延龄有出息……有些事没法跟你明说,等以后我慢慢跟你讲。”
“哦。”
沈禄没太当回事。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再有出息,能优秀到什么程度?
张峦又问:“那……太子选妃之事可有着落?”
沈禄摇摇头,叹道:“虽然之前太后一直过问此事,但陛下有意将事拖延,其实谁都知晓,若是太子真要选妃,那东宫之位就算稳固下来了。如今正好遇上易储之事,选妃就只能暂缓,但要是泰山真发生地动的话……”
张峦道:“泰山若有地动,太子选妃之事不就稳了吗?”
沈禄好奇地问道:“来瞻,在李侍郎面前,你头脑不是挺清醒的吗?怎么现在,却好像还没想明白呢?”
“这……”
张峦不好意思说,一应事情都是儿子告诉他的,他自己也将信将疑,但在李孜省面前当然要说得言之凿凿,就好像他笃定会发生那些事。
但因为他心中其实并不确定,所以才会找沈禄这个有着丰富仕途经验的朝官,以做求证。
结果在沈禄看来,张峦就好像个颠三倒四,睡不醒的糊涂人。
沈禄没再追问,反而显得很关切:“临近年关,府上可准备妥当?是不是再给你送些年货?”
张峦婉拒:“不用了,我那儿什么都有,多谢关爱。近来我诸事皆顺,就连药棚那边来的人也多了不少。当然,要是回头能跟李侍郎说,帮我往太医院那边问问话,那就更好了。”
“没问题。”
沈禄道,“太医院一向在民间选拔贤能进入其中供职,并不苛责是否杏林世家出身,不过最近倒是听说,徽州那边有个名医叫汪机,一身家传医术冠绝江南,太医院似有意招揽。”
张峦瞪大眼:“此人我识得,与之多次往来,他还上门求教过我有关种药之事。”
沈禄道:“认识更好,此人平时深居简出,甚少踏足京师之地,他这次居然破例滞留多日,太医院会照例前去探寻一番。如今你得李侍郎欣赏,进太医院之事应该十拿九稳,不过你在北雍的课业……”
“没什么。”
张峦笑道,“若有官品在身,就算暂时放弃国子监的课业,也是能接受的。”
沈禄点头。
这位大舅子为了当官,什么名节和原则都可以不要。
不过沈禄宦海沉浮多年,见惯了这种人,而他自己本身也善于攀附,并不觉得张峦的选择有多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