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声东击西(求月票)
东江码头嘈杂混乱,到处车水马龙。
路过的老百姓或举着膏药旗兴高采烈,或谄媚地向设岗检查的宪兵鞠躬哈腰,如果不是那几面随风摇荡的膏药旗,几乎看不出半点被占领后的迹象。
“这帮顺民。”钱小三不屑地啐了一口。
顺民无疑是一个刺痛人神经的字眼。
“老百姓只是想活下来罢了,打仗是咱们军人的事。”猴子反驳说。
年初,日军陆战队在汕尾、白沙浮、大德港等地登陆,东江彻底沦陷,烧杀抢掠之后,日军开始建立秩序。
这个时候国军在干嘛?自然是响应第二次反红高潮,忙着对东江抗日根据地发动进攻呢。
国不知有民,民自然不知有国,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没帮着日本人打你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苛求的。
要是人人都有血性骨气,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汉奸和伪军了。
“别说话,免得暴露身份。”张义警惕说。
他们三人打扮得像个游学归来的日侨,穿着卡其色青年装,手里提着日产的行李箱。
顺着人流走进出口处,才看见几个执勤的日本士兵,个子又矮又黑,三八式步枪上的刺刀高高盖过他们的头顶。
“你的,证件,拿出来。”
他们只会几句蹩脚的中国话,见张义一口流利的日语,日本士兵马上改用日语,态度和蔼了不少,行李箱也不用检查,直接放行。
“处座,接下来去哪里?”
“先接头。”
张义拿出地图看了一会,伸手拦下两辆黄包车,载着几人到了一个叫蒹葭旅社的地方。
旅社大门虚掩着,张义走过去屈指敲门,三重两轻,一个模样利索的日本女人立刻开了门。
她头发白,穿着和服和木屐,说一口流利的日语。
“惠子?”
“哈衣。”
张义又用汉语问:“林蒹葭?”
“是我。”女人也改用了汉语。
那便是找对人了。
她就是负责这个联络点的林嫂,出生东北,在佳木斯生活了二十年。
她的丈夫曾经是军统特工,在一次刺杀中丧命,她也被通缉,辗转来到了广东,继续为军统做外围工作,开旅馆做掩护。
张义从怀里掏出一个写有“阅后即焚”的信封交给她。
林嫂打开看完,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声音有点刺耳。
“想不到戴老板还记得我这个老婆子。”她表情有些复杂,感慨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房间,从枕头套底下抽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鬼子军曹衣服的男人,三十出头,斜跨着一支驳壳枪,头发整齐地向一边梳着,蒜鼻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正谄媚地朝左边一人说着什么。
左边这人身着笔挺的日军少佐军服,消瘦的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眼睛细长且微微上挑,眼神深邃而阴鸷。
“他叫彭为忠,是宪兵队的翻译,哥哥外号彭叫驴子,是东江最大的土匪,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林为忠一般在哪里活动?”钱小三忍不住问。
林嫂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正中的桌上供奉着一副遗像,林嫂走上去点了三根香,默默地拜了拜,然后便坐在对窗的椅子上发起来了呆。
“走吧。”张义对着林嫂微微躬身,然后便带着猴子钱小三离开了。
“处座,接下来去哪里?”
“妓院。”
妓院,烟间里光线暗淡,日本宪兵队长春田一郎要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后看了看手表。
突然,微暗的灯光下,一个女人的身影浅浅地映在屏风上,吓了春田一郎一跳。
他警觉地拔出南部手枪:“谁?”
林嫂从黑暗里走出来:“春田队长,不要紧张,我就是墨狐。”
春田一郎倏地回头,枪口指着林嫂:“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
“为什么把我约到这里来?”
“妓院藏污纳垢,三教九流混杂,这种地方最安全,再说了,这不是春田队长最喜欢来的地方吗?”
春田一郎冷笑:“你在监视我?我光顾这里是为了工作。”
“工作?玩女人也是工作?”
“八嘎,支那女人就应该伺候我们大日本皇军,这是她们的荣幸。倒是你这只神秘莫测的狐狸,藏头露尾的。”
“纠正一下,我不是什么狐狸,而是墨狐。我是大名鼎鼎的帝国之芳子小姐的手下。我在东北谍报处立下赫赫战功。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
春田一郎细长的眼睛闪烁不定:“赫赫战功,包括设计杀你的丈夫?”
“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自然要让他永远闭嘴。”
“支那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真下得去手?你这种人我怎么信得过。”
“他是中国人,还是一名抗日分子,这个理由够吗?“
“说得好,劣等民族的人,靠感化和教育是无法让他们成为大日本帝国的顺民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消灭,消灭他们的肉体,消灭他们的精神。”春田一郎眼中透着阴冷,说完这话,他话锋一转,问:
“那你呢?我看过你的档案,你的母亲好像也是支那人吧?”
“八嘎,我的母亲是中国人,但我身体里面流淌的却是帝国军人的血脉,我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为圣战努力,为天皇效忠。”
春田一郎嗤笑一声,帝国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中日混血、湾岛籍、朝鲜籍的人,他们在战场上比纯正的日本人还凶残,但那又怎样?出身就是原罪,这些人只可利用,不可信任。
当然了,这种看法只能藏在心中,虽然大家的关系貌似平等,实则上又不平等,但在表面上,日本人必须给这些人面子,甚至是客气和尊重。
但一旦涉及到日本国利益的时候,他们又绝不会手软。
日本人的力量隐藏在温文尔雅的表象之后,他们如狼似虎,但须知老虎和饿狼平时不总是呲着牙的。
如果真把日本人都看成动不动抽黑狗子耳光,动不动就“八嘎呀路”暴跳如雷的卡通形象,那不太幼稚了吗?
“我想听真话、实话。”
“我要继续立功,换回我在前线的儿子。”林嫂沉默了一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