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8：16。
封闭的营帐内，中间的屏幕终于再度亮起，安东的那张雕塑脸浮现而出。
酝酿了一番的李清明也立即抬头，这便要送上一连串更重口味的人身威胁。
安东似乎也对此有所预料，忙抬手道：
“别急，听过最终处理方案再开口。”
李清明这才一口吐沫咽了回去，看向了左右空空的屏幕。
“哦，他们对方案不太满意，现在去申请对我进行渎职质询了。”安东友善笑道，“当然，你也可以，但我相信你不会。”
李清明并未回话，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有屁快放。
安东也不再含糊，直接送上了他的结论。
“鉴于你过往的恶劣行为，与尖兵法庭沟通后，我们决定判处你——
“社会工作，100个小时。”
“……”李清明僵在原地，有点不知道从哪里说比较好。
安东这边也沉默了很久，见李清明不说话才又点了点头。
“完了，就这些，有异议么？”
“……”李清明又是凝滞许久，这才说道，“50个小时。”
“去和尖兵法庭说，我不负责这个。”安东一脸索然地解释道，“私藏禁用秘能是可大可小的罪名，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理了，上诉的话他们只会加重处罚。”
“哦。”
“‘哦’就是没有异议？”
“嗯。”
“好的，那我挂断了。”
“稍等。”李清明少见地挽留起了谈话对象，“就是说，我的罪名只有私藏【超载模式】秘能这件事，杀人的事并不会被追究？”
“什么杀人？”安东想了一会儿才无趣地摆了摆手，甚至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李清明这也才意识到，原来安东从来就没把杀死那些环保者当回事。
可这明明是他最容易抓住的罪证，送到嘴边最有力的威胁。
这么看的话，安东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控制我。
可他又确实在一次次施压……
难道我真是個笑匠？
想至此，李清明自己反倒陷入了迷惑。
“再次确认一下，除了100小时的社会工作外，我的人生没有任何变化。”李清明放慢了语速认认真真问道，“我可以随便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不会被列入什么该死的限制名单，金融行为和宝具交易也不受影响。”
“是的。”安东送上了一个异常简洁的回答，依旧没做任何解释。
这让李清明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情报头子如此大张旗鼓的问询，最终的结果就仅此而已？
100小时的社会工作固然让人想死，但相比于安东能罗列出的犯罪嫌疑，这个处理已经轻到可以忽略了。
事情如果就这么过去，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但有趣的是……
老登和阿姨并不满意这个结果，甚至发起了渎职质询。
怎么，嫌他对犯罪大师处理太轻么？
这当然不可能，一定是因为别的事。
再往回追溯……
哦对了，安东说我通过了“忠诚测试”。
但我显然一点也不忠诚。！
原来如此。
李清明豁然开朗，与屏幕上的安东远远点了个头。
“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安东眨了下右眼，就此熄灭了屏幕。
李清明随之一笑。
是的。
我不能知道，你也不能知道。
连我们都不知道。
笑匠们又怎么知道呢。
……
两分钟后，当李清明整理好情绪，踏出营帐的时候，其余人已经在营中列好队，尖兵们站成两排，D和西南局长站在正前方，看来是要宣布结果了。
此时眼见李清明终于完事儿，队友们一个个都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李清明稍稍歪了下头，走向队列。
稳的。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待李清明入列，D与西南局长相互谦让一番，最后由D踏出一步，开始宣布调查结果。
“15分钟前，全体尖兵与幸存者的叙述已整理完毕，其中并未发现明确矛盾，α3-2104080的秘境报告也已正式生成。
“对于这份报告，AI给出的置信度超过了96%，这也完全符合我与西南局长的主观判断，刚刚安东局长也已签字确认，调查结束，报告成立。
“具体内容我不再详述，仅就几个争议点向诸位进行说明。
“1：渡边遥随周亚轩离去，并袭击周亚轩的行为，我们一致认为并非叛队，只是在当时情况下合理且优秀的决策，唯一的失误在于后来没能彻底损毁周亚轩大脑。
“2：哲布离队追踪的行为明确叛队，好在是公开进行的，没有带走补给，并且最后回归队伍，戴罪立功，相信尖兵法庭会酌情处理。
“3：林沅芷及森林奇迹存在重大失误，但并不涉嫌叛队和违法，虽然她变异后依旧忠于队伍的行径令人动容，但这终究是一场悲剧。森林奇迹的遭遇也已作为典型案例纳入数据库，相信在今后的尖兵选拔和教育中，无论是选拔老师还是AI，在价值观方面都会有更多的考量，这也是森林奇迹最后的贡献。
“4：许美佳涉嫌严重违法，即便死亡也将被追究。同样地，她的情况也会被纳入数据库，相信在今后的集体救援行动中，AI也会匹配更合适的……或者说……更李清明一些的尖兵。”
“5：李清明并未对林沅芷施救的行为存在争议，但考虑到李清明手上的补给十分有限，并且只有一辆推车运送伤病人员，而林沅芷当时已经濒死，本人也表示不要救护，因此这个决策是合理的，救与不救都是合理的。当然，这里还是存在失误，更彻底的方案应该是如林沅芷所愿，结束她的生命，并焚烧尸体，但毕竟，李清明的心也是肉长的，当时恐怕已于心不忍……”
“？？？”李清明当即怒目，“我赶时间，谁有空烧她！”
“那至少也该杀了她，并损毁大脑。”D叹道，“我知道这是一件艰难的事，也并不强求每个尖兵都做到这种程度，但伱是李清明。依你的风格，应该完成这个处理，但还是那句话，你也是个人，心软实属正常，毕竟她也是一位与你年龄相仿的花季少女……”
“给我小心说话！”李清明骂道，“我说得很清楚了，没杀她是想让她多受点罪，仅此而已。”
“好好好，依你依你。”D摆了摆手后又叹道，“但关于这一点，林沅芷反倒做得不错，在我们的现场调查中，在西边营地发现了所有死者焚烧后的尸骨，看来变异后的林沅芷在第一时间就焚烧了在场者的尸体，这既是杜绝变异隐患，也是在向东侧营地传递消息，可惜当时是白天，没人看到。”
这次便是李清明也不说话了。
D也是沉吟良久才继续开口。
“6：西侧营地的绿色新生成员袭击渡边遥，抢夺补给，巴迪亚的击杀属防卫范畴，虽然那些人已明确求饶，但显然不值得信任。
“7：李清明和渡边惠对东侧洞内环保者的击杀，存在威慑过当的嫌疑，但考虑到全体幸存者都对此完全认可，外加对比西侧营地的惨剧，我们认为这个行为是合理的，但还是要在此提醒李清明，再遇到这类事最好还是要克制一下……
“8：队长周亚轩是酿成此次惨剧的根本原因，好在李清明及时接棒，并且渡边遥绝对支持，这才成功完成了秘境清理，这两位尖兵也是在本次秘境中表现最突出的，向你们致敬。
“9：这次秘境存在一些特殊情况，因此暂时仍在保密范畴，请大家遵守保密协议，另外那些绿色新生的幸存者出现了个人崇拜的狂热倾向……也请李清明尽量避免与他们再做接触，如果被跟踪，请联系机关处理。”
“好了，就这些。
“都没问题？
“那么我宣布——
“α3-2104080，清理结束。
“都是好样的！
“解散！”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解散”两个字所有人都嗷呜嗷呜叫了起来，就差抱个篮球去打了。
渡边遥是个例外，他并没有与队友们拥抱欢呼，而是一个人走到了原来的秘境入口前，看向还处于黑暗中的茫茫丛林。
他知道，对于林沅芷，所有人都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一段残缺的故事。
“听到了么，林沅芷，今后应该不会再选你这样的人了，你可能是最后一个这样的尖兵了吧。”他说着舒然一笑，“但我会记住一切。”
“这破事有什么可记的。”一个讨厌的声音传来。
渡边遥这才发现，原来李清明也站在了旁边。
“那你又站在这里干什么？”渡边遥苦笑道。
“等车。”李清明直直点头，“我要坐第一辆车去机场，这鬼地方我受够了。”
“……不愧是你，还真就这么过去了啊。”渡边遥话虽然说得很平和，但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渣男，绝对绝对的渣男。
不久前还喊着这个秘境好爽呢，一完事儿就无情走人，还嫌弃人家破。
绝对不能让惠再接近他！
正捉摸着应该怎么搅黄这事儿，一辆越野车轰轰回营，李清明也当真第一个拎包而上。
“非说的话。”他挡着眼前刺眼的车灯，莫名地舒了口气，“她也不需要被谁记住，如果非要留下什么，森林会记住一切。”
“卧槽……”渡边遥登时一阵瞪目。